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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最盼的就是过年。
年前杀猪是大事儿,外婆早早的就在灶上烧上一锅开水,屠夫是早就请好的。家伙什准备妥当,打开猪圈门,一闻到屠夫的味道猪儿吓得撒腿儿跑,一群人跟在后面围追堵截好不容易才把它摁倒。我们就兴奋的在旁边看着那一院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直到那个精疲力尽的大家伙被绑上案板,大人们就会把小孩儿往屋里赶,好像说是小孩子看杀猪不吉利。既使没亲眼看见,在屋里听着惨烈的嘶叫由强渐弱,都忍不住打寒颤(以至后来在某小说里看到类似“***叫得跟杀猪似的”的句子时,立马就对小说作者的想像力生出无比的佩服和景仰)。
每次杀完猪,猪肉屠夫要收一半儿去卖;帮忙的人不能让人家白辛苦大半天,干完活后得留下来吃顿丰盛的猪肉宴,临走再拎上一块儿回去接老婆孩子;挨得近的亲戚也得提上两刀新鲜肉去走动走动。剩下的就屯放在缸里用盐巴腌上十来天再拿出去晒一晒,等表面水份晒干就开始熏。在灶边用粗壮的枞树枝搭一个平台,把腌好晒好的肉码在上面。因为熏肉不能有明火(有明火的话熏肉就会变烧肉了),所以底下要用活枞树枝和谷壳作燃料。新鲜枞树枝在温火的慢慢烘烤下升腾起阵阵清烟,很快带着清香的烟火味儿就溢到了屋外,闻着都馋。这样连着熏制个三五天,一挂挂充满烟火味儿的熏肉就可以起炕晒太阳了。若能连赶几个好日头,色泽金黄的熏肉被晒得油珠闪亮,看家的小狗也会看着吐舌头。
乡下人过年,豆腐是年夜饭上必不可少的一道,所以家家户户在年前必做的一件事儿就是打豆腐。打豆腐一般都是在晚上。先把泡好的黄豆用石磨磨成浆,然后倒进四个角都被吊起来的大纱布上来回的晃几晃,把豆渣沥出来后就上大锅灶煮。貌似这个时候豆浆表面会结出一层透明的薄薄的豆油,用筷子把它捞起来晾干,也是一道美味。不过大人们说多揭这么一张豆油就等于少了一块豆腐,所以在那时候豆油算是比较奢侈的食物了。类似点卤水这样的关键活小时候不懂,现在还是不懂,依稀记得点完卤水或是放进石膏后,每个人都会分到一碗香香的豆腐脑,喝完之后大人们就把豆腐花倒进模子蒙上纱布盖紧盖子用石头压上一宿就大功告成了。做好的豆腐都是划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水缸里用井水养着,要吃的时候捞上两块,足够吃到月半。炊烟升起时,柴火灶里搁上小火,锅里淋上点儿菜油,把豆腐对角切成两半,放进油里煎成金黄色,洒上些盐巴,再配点儿香蒜……不知是因为井水的清甜,还是柴火灶才能烧出那样独特的味道,带着浓浓家乡味儿的豆腐香至今都忘不了。
过年好菜好肉,自然还得有酒。在当地每家每户的酒一年四季是不断的。有客自远方来,一壶香淳的米酒,加一碟蚕豆或花生就是很好的招待。乡下酿酒的酒曲不是用现在超市里买的那种酵母,而是在野外采一种不知名的草,和着米粉捣碎捏制晒干而成,当地人称之为药饼。糯米浸胀蒸熟,倒在大簸箕里摊开,手沾上凉开水将其抖散,把药饼均匀地撒在米上,和匀后装进大大的脸盆里,中间留一个洞,四周压紧,然后严严实实的蒙上厚棉被放进柜子里等它化成酒糟。不用几日,隔着柜门就能闻到醉人的酒香,一直醉到心里。等到酒糟做好后就可以上灶开始接酒了。清亮的米酒沿着从锅里伸出来的竹筒慢慢的流进酒坛里,边接边尝。还不能让它接长了,接长了酒味就淡了。
因为家家户户都是自家酿酒,所以男女老少也都爱喝酒,都能喝酒。牙都没长全的小毛头在还不晓得米饭是什么味道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咂叭着小嘴吮吸着筷子上的酒味儿了。我们小时候的好酒好像也是与生俱来。还记得小时候,锅里一边烧着晚饭,我就一边坐在灶口唱:“我今天不要饭,我只要一盅子酒。”有时馋了,外婆就用白色的瓷杯从酒坛里舀出一杯米酒,和我们三个毛孩子围坐一圈,就着几粒蚕豆一人一口,一杯酒刚好够转一圈。
大年三十那天,酒菜上桌后,桌边得给故去的先人留个位子摆上一副碗筷,先人吃饱了桌上的人才能动筷。敬先人的酒一般都被恭敬地泼在地上,孝敬完先人的米饭一般都给家里最受宠的孩子吃,有先人保佑的意思。吃完饭后,一家人就一边围着那台黑白电视机看春晚一边聊家常。火盆儿上的火也不空着,架上一口小铁锅,把去年留下的陈砂炒炒热,然后倒进薯片、花生、蚕豆等吃食不停地翻炒,不一会就能闻到干果迸发出的香味儿。除夕的晚上是不熄灯的,就连大门外也要点上亮。尽管家里对守岁的习俗都不是太注重,但所有人尤其是我们这些毛孩子撑也要撑过十二点放过鞭炮才去睡。
初一一大早,在没歇停过的烟花爆竹声中,大人们早早地起来打开大门,热热闹闹的放上一阵迎新的鞭炮,再把火盆烧得旺旺的。孩子们迫不及待的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新衣服,接过大人们给的两毛五毛的红包,感觉生活一年中就只有这天最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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