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见城乡褶皱里的人性深渊 ——黄朴长篇小说《如我》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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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峰

黄朴的《如我》，如一面被雨水浸润的铜镜，映照出城乡社会转型期人心的斑驳与褶皱。小说以乡村少女王思然的视角为切入点，循着她从田埂走向霓虹的生命轨迹，层层剥开都市繁华表皮下的人性肌理——那里既有欲望的暗流涌动，也有灵魂的残破与挣扎。若说“农民进城”是中国当代文学中绵延的创作脉络，《如我》便是其中独特的一朵浪花：它跳出群体命运的粗粝勾勒，俯身潜入人物精神世界，以细腻笔触勾勒饱满的灵魂造像与心理图谱，让每个角色都带着呼吸的温度，从书页间鲜活走来。

故事序幕在高考前的焦灼氛围中拉开。王思然的母亲水莲，怀着对命运的卑微乞求，领着女儿拜访了从家乡走出的《洛城日报》记者张建设——她盼这位“大人物”能用舆论力量，为在煤矿致残的丈夫王大路多争取些赔偿金。彼时的王思然还是揣着大学梦的纯净少女，未曾想这场求助式拜访，竟成了她人生急转直下的拐点。张建设的儿子张海山，本是她童年暑假里一同在田埂上追蝴蝶的伙伴，可书房里的一瓶洋酒，让酒精催化下的失控打破了少年情谊，在王思然心上刻下难以磨灭的伤疤。这场突如其来的伤害，如巨石砸进她平静的备考生活，最终让她与梦寐以求的大学失之交臂。

命运的绳索总在不经意间将人拽向崎岖旅途。高考失利的王思然，既要面对父亲因矿难截肢、尘肺病缠身的家庭困境，又要承受身心双重创伤。她放弃复读，揣着简单行囊走进洛城——这座曾让她满是憧憬的城市，终将让她见识现实的寒意。而张建设曾对水莲许下“让张海山娶思然”的承诺，终究成了泡影。这份失信背后，是门第偏见筑起的高墙，是实用主义碾压人情的冰冷现实。更残酷的是，王思然竟意外怀孕，母亲水莲为不耽误女儿人生，悄悄将男婴送往内蒙古福利院，却谎称“孩子生下来就没了”——这份以“爱”为名的隐瞒，成了母女俩心中的共同秘密，也为王思然后续人生埋下隐秘伏笔。

初入洛城的王思然，最先抓住的“生存稻草”是做保姆工作。雇主王一盘是从家乡走出的小官员，她的核心任务是照料王一盘的母亲张翠香，顺带接送其子士杰上下学。王思然的细心妥帖渐渐暖了张翠香的心，却引来王一盘第二任妻子橘子的嫉妒——当士杰自然流露对她的亲昵时，橘子怒火爆发，将她扫地出门。这场短暂的雇佣关系，如一堂猝不及防的“都市课”，让王思然初次尝到人心复杂与世事无常的滋味。

经同学杜晓晓介绍，王思然进入某杂志社担任编辑。杂志社老板李一搏仅有初中学历，却是凭借市场敏锐嗅觉、靠低俗读物攫取人生第一桶金的暴发户。而此时的张海山，已摇身变为出版市场管理者，成了李一搏需“巴结”的对象。张海山能顺利考取公务员，离不开父亲张建设的牵线搭桥；后来他迎娶王一盘第一任妻子的女儿王浅予，更为仕途铺就坦途，一路升至副局长。命运的齿轮巧妙咬合，让曾经有过纠葛的人，再次在都市名利场重逢。

正如小说名《如我》——故事里的每个人，都可能是现实中的你我。他们带着欲望挣扎，背负“原罪”寻求救赎，终究难逃不完美的宿命。而正是这些不完美，让我们看见人性的真实：善与恶交织，光明与黑暗碰撞，困境中仍有不灭的希望。读《如我》，既是读他人的故事，也是读自己的人生——在他人的挣扎与选择里，我们看见自身影子，进而学会自省，学会与生命中的不完美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