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岸梦香

wsh8800

黏贴着的腿
像船靠了岸
心里稳当

夜里翻身半梦半醒
腿也会下意识
往他那边挪
紧紧贴着

不说话也没关系
就知道他在身边
连梦都是暖的

不是非要占点什么
是两个人的腿挨着
才觉得这觉睡得踏实
才像个完整的家

窗外的风掠过楼角
带着冬夜的凉
窗帘轻轻晃了晃
像谁踮着脚走过长廊
月光漏进来一绺
刚好够照亮
床脚那双并着的拖鞋
一只灰 一只白
像极了此刻
我们并排的脚踝

他的腿有点凉
是刚从被子外面缩回来的
带着深夜的微霜
我的腿带着体温
像一湾小小的暖阳
慢慢熨帖上去
他轻轻哼了一声
像小猫打了个哈欠
翻身的弧度里
腿又往我这边靠了靠
膝盖抵着膝盖
骨头碰着骨头
没有多余的声响

白天的奔波还藏在肌肉里
他说今天检修的线路
在半山腰绕了三个弯
风刮得安全帽直晃
我说办公室的报表
改到第三遍才过关
颈椎僵得像块铁板
这些话都没说出口
就着月光吞进肚子里
腿贴着腿的温度
比任何安慰都管用

楼下的路灯眨了眨眼睛
光影在墙上爬过
像一条慢慢蠕动的蛇
远处传来货车驶过的轰鸣
震得窗户轻轻颤
他的睫毛动了动
我屏住呼吸
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宁
腿与腿之间的缝隙
被体温填满
像两块契合的拼图
严丝合缝

想起第一次同床共枕
是在出租屋的硬板床上
被子短了一截
两个人都缩着肩膀
他的腿不敢伸直
怕碰到我
我假装睡着
偷偷把腿往他那边蹭
碰到的那一刻
两个人都僵了
像两棵突然被冻住的白杨
后来的日子
像被慢慢拉长的线
我们在这张床上
熬过了无数个
加班的深夜 生病的凌晨
孩子哭闹的夜晚
每一次兵荒马乱之后
都是这样
腿贴着腿
把疲惫一点点抚平

他的腿上有一道疤
是那年抢修时
被掉落的树枝划伤的
我摸着那道浅浅的痕
像摸着一段滚烫的过往
我的腿上也有个印
是生小孩时
留下的妊娠纹
他总说那是勋章
比任何首饰都漂亮
这些不完美的印记
在夜里贴着贴着
就成了最亲密的勋章

风又大了些
吹得窗户呜呜响
他往我这边挪了挪
手臂无意识地
搭在了我的腰上
腿与腿的贴合
又紧了几分
像两艘漂泊了很久的船
终于找到了同一个港湾

不用刻意拥抱
不用耳鬓厮磨
就这么腿贴着腿
就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一下 又一下
像时钟的秒针
走着走着
就把长夜走成了黎明

不是非要占有什么
不是非要情话满筐
是这具肉身的温度
熨帖着另一具肉身的凉
是这两条腿的相依
让空荡荡的房间
有了家的模样

天快亮了
月光慢慢退了回去
窗外的树影淡了
楼下的早餐店
传来第一声开门的响
他的呼吸均匀
像平静的海浪
我的腿贴着他的腿
像锚定在岸边的船
心里安稳得
像揣着一整个太阳

等天亮了
我们又要穿上工装
奔赴各自的战场
他去爬电线杆
我去守办公桌
但只要想到
夜里这片刻的相依
想到腿贴着腿的暖
就觉得
再难的日子
也能稳稳地
走下去

黏贴着的腿
像船靠了岸
心里稳当
连梦
都是暖的
（王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