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然与乡土中探寻存在的意义 ——南书堂《采芝歌》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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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晓蕾

在中国当代诗坛，陕西诗人南书堂以沉静内敛的创作姿态、扎根乡土的文化立场，深耕以秦岭为代表的自然书写，构建了独属于自己的诗歌疆域。其诗集《采芝歌》以同名诗作命名，显然是想以“采芝”这一源自传统文化的意象为精神图腾，串联起对自然、乡土、历史与生命的多维思考，在古典意蕴与现代精神的碰撞中，开辟出一条兼具文化厚度与人文温度的诗歌路径。

在《采芝歌》一诗中，“芝”最初是秦岭山中的自然灵草：“状若某种图腾、清秀无比的芝/把一颗露珠、一声鸟鸣含化成翡翠的芝/立于万仞缥缈而孤寂的芝/你是仙，还是凡世的女子？”诗人以比拟手法勾勒出芝草的清雅姿态，赋予其文人笔墨的雅致气质。而这首诗的核心书写对象，是栖身秦岭洞穴中的“商山四皓”，诗人以芝喻四皓的高洁品格，使“芝”超越单纯的自然植物属性，与传统文化中“避世隐逸”的精神追求相联结，成为对抗现代社会浮躁的精神寄托，更是生命本真与精神纯粹的代名词。

除核心意象外，诗集中的自然意象群同样充满张力。山、水、松、竹、月等传统意象在诗人笔下被赋予新的时代内涵。《日月山的风》中，“日月山的风，也有高海拔的信仰/它已把山吹开了一个缺口/它坚信，一座山还会被它吹成一粒粒沙子”，诗人以承载历史传说的“日月山”“日月山的风”为背景，将自然景观与人文情怀相融，营造出独特意境；《壶口瀑布》里，“到了这里，黄河隐忍的、温驯的黄/突然吼出了亮晃晃的磅礴的白”，作为黄河标志性景观的壶口瀑布，既是地域文化象征，也是连接历史与当下的纽带，诗人借黄河水的意象，抒发对自然与历史变迁的感慨。

诗集中的人文意象与自然意象相互交织，形成多元意象网络。“古寺”“残碑”“竹简”等人文意象与“芝草”“松风”“白云”等自然意象并置，如《致古柏》：“称你树王、树圣，或者树神/你却只专注于以一棵树的方式雕塑着……”历史的沧桑与自然的生机形成鲜明对比，既表达了对传统文化传承的忧思，也彰显了自然与文化生生不息的生命力。这种意象的碰撞与融合，让诗歌内涵更丰富、意境更深远。

南书堂深受中国古典文化浸润，《采芝歌》处处可见对古典诗歌传统的继承与创新。诗人并非简单复刻古典意象与格律，而是将古典文化的精神内核与现代生活体验相结合，实现古典传统的现代转化，赋予其新的时代生命力。诗歌形式上，兼具古典格律的韵味与现代自由诗的灵动：整本诗集除几组较长诗作外，多为短小精悍的短诗，语言凝练、节奏明快；部分诗作以长短不一的句式捕捉细腻感受，体现现代诗歌的自由与奔放。文化内涵上，诗集深度挖掘传统文化中的精神资源，呼应现代社会的精神需求：通过思考自然与人类的关系，传递传统文化中尊重自然、顺应自然的核心理念，与现代生态文明理念不谋而合；以朴素语言抒发对故乡（尤其是“父亲山”秦岭）的眷恋，彰显对乡土的热爱与责任；将古典文学典故与现代生活场景相融，实现文化跨时空对话，既表达对历史与自然的敬畏，也引发对当下时代的反思。

《采芝歌》不仅是对自然与文化的书写，更是诗人对生命本质、存在意义的深度思考。诗人以自然为观照、以乡土为根基，在对自然万物与乡土生活的细腻描摹中，探寻生命的价值与意义，传递出沉静、从容、积极的生命态度。对自然生命的敬畏与赞美，是诗集中生命哲思的重要维度——《万寿菊之诗》中，“倘若美可以计量，一万亩花枝/能兑换多少惬意和幸福/从未关心过它们向蜜蜂/小尖嘴里喂过多少甜蜜”，诗人借万寿菊赞美平凡生命的坚韧与伟大，流露对自然生命的敬畏；对乡土生命的眷恋与坚守，是另一重要维度——诗人扎根乡土，将乡土生活的平凡瞬间转化为诗歌素材，在书写乡土人情、民俗风情中，探寻生命的根脉与意义，此类篇章在诗集中俯拾皆是，不胜枚举。总体而言，南书堂的诗歌既展现了自然的大美、乡土的温情与历史的厚重，更为浮躁的现代社会提供了宝贵的精神滋养。

南书堂曾自述《采芝歌》书名的来历，而这正是诗集的核心意义：以“采芝”为精神图腾，凭借丰富的意象建构、深厚的文化基因与深刻的生命哲思，在自然与乡土中寻找精神栖息地，在古典与现代的碰撞中探索诗歌新路径。在快节奏、功利化的当下，《采芝歌》如一股清泉洗涤心灵，似一株芝草散发清雅芬芳，它提醒我们：无论时代如何变迁，都不能忘记对自然的敬畏、对乡土的眷恋与对生命本真的追求。南书堂以坚定的文化立场与执着的艺术追求，在诗歌中构建了精神家园，让读者感受到文化的力量与生命的美好。相信《采芝歌》的芝兰之韵将永驻诗坛，其传递的精神守望将激励更多人在现代社会中寻找属于自己的精神栖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