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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妈身边过大年
胡锡成
“小孩望过年,大人望种田。”这是我老家的土话。爸妈离婚后,我少年与中年都是在妈身边过年,妈是大人了,她除了望种田,她还希望成家后的儿子回她身边过年。
少年,我看到人家有爸妈在一起我羡慕,遇上过年更盼望爸回到奶奶身边来,奶奶与我家住一个庄上,爸回奶奶身边我自然就能见着爸了,但爸很少回奶奶身边过年,他在远离老家的苏州有一家子人了,又生了四个儿子。我这个儿子是多余的吗?过年,妈为了让我高兴,她呵护我,带我去看荡河船与打莲响的表演,还去外婆家吃由外公从河里捕到的大虾与鲫鱼。我外公家后面河里有条船,河水也很清,那里的鱼虾多。饭桌上烧红了的大虾由妈剥给我吃,满脸皱纹的外婆会说:“红子,欢喜吃,就多吃一些。”晚上我就跟大舅的儿子睡在船上。
有一年,年初二下大雪,我不能与村里的孩子到打谷场上玩,妈看我寂寞就用取暖的脚炉,里面装了尚有火星的木炭和刚烧过的稻草灰,又添了些砻糠,把收下来的老蚕豆与老黄豆,撒几粒在灰里,听到有“啪啪——”爆开的声音,就把豆子用筷子捡出来,还是烫手的豆子,吹去灰尘,往嘴里一放,嚼一下,又脆又香。看着妈的动作我学会了就自己干,这样时间很容易打发,既小手暖和了,又嘴里还未闲着。有时妈与我的嘴都有黑灰的印子,我们都会面对面地笑起来。妈是个勤快人,有时家里因盐碱地而收成不好,连烧的稻草都成问题,于是他就到京杭大运河西的我舅家那里的河荡,割茭白草回来,有的茭白草里还有老茭白。于是过年遇上下雨天,妈说把老茭白放在家乡的大灶膛里烤熟,滚烫的茭白出灶膛,妈就扑扑灰给我吃,我咬了一口,觉得香、糯,我舍不得吃就送到妈的嘴里叫她咬一大口,可我妈总是象征性地咬一点点,她让我多吃一点。我满口黑的嘴自己看不到,妈会用洗脸毛巾帮我擦去。
我渐渐长大了,到十岁时就被父亲带到苏州读书,我是爸心中并非多余的孩子。妈当然不舍得我走,但为了我的前程,她无可奈何。人们说,孩子只愁养,不愁长。我27岁成家了,与爸也分开住。但我妈日子不好过,他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因贫困而背井离乡,到了安徽,重新组建了家庭。但母子心相连,加上她渐渐苍老,她期待新年早早来到,我才有假期去看她老人家。于是我几乎每年在妈身边过大年,当然妻也不痛快,于是我有时带妻同去,有时一个年在两地过,各住几天,这样总算有了个两全其美。
安徽那里过年与我们老家相比,更加闹猛。按理说,腊月之后是春节,但我妈那里从腊月初一起年味就悄然而至,首先是轮流吃“杀猪饭”断断续续一直要吃到小年夜,这等于已过了20多天的年了。“杀猪饭”就是张家把圈里的猪拉出来,把嗷嗷叫地猪宰杀后,请左邻右舍人家各来一人,坐酒席台上用餐。台上摆了红烧肉、红烧大肠、蒜白炒猪肝、蒜白炒腰花等十几碗大菜。李家杀猪也是这样,乡亲们个个吃得嘴上油脂麻花,酒喝得面红耳赤。年还未到大人就眼有神、脸有光,小孩们像跟屁虫一样围着大人蹦蹦跳跳。有好几年,我回妈身边,也赶上了这一幸事,被人家邀去吃饭,过年后我再上班,同事都说我发福了。
妈那里的拜年也有讲究,一般初一不出门,叫“大忙三十,清闲初一”,但也有例外且必不可少的事,初一需去拜老丈人和丈母娘的年,带着礼品喜洋洋地去。礼品是一条烟、两瓶酒(烟是黄山牌或迎客松一条,酒是黄山特曲两瓶),这是孝敬老丈人的。而孝敬丈母娘主要是荔枝、奶粉等补品(现在要送脑白金,要两合,要好事成双)。见了丈人、丈夫母娘说:“爸爸、妈妈过年好,恭喜发财!”老人说:“你们过年好,大家发财!”拜好年就到堂前坐下,八仙桌可脸朝南坐的放两只椅子,女婿坐上手,女儿坐下手,入座后老人会给女婿、女儿泡茶与端出果盘。一张八仙桌共可坐八人(如今日子富裕改圆桌可做十人以上了)。拜年一般拜到初十,但考究的要拜到二月二,二月二是当地的小年,截止这一天,拜年结束。奇怪的是还有要拜到三月三的,主要是拜朋友、同学与同事。但“拜年拜到三月三,有得吃,没得涮(拿)”这就是送出的礼,因周转时间长了就不回礼了。
年年过年,过年的习俗基本不变。我向往在妈身边过年的日子,可妈几年前就合上双眼了。每到过年时我会想起她老人家,不知她在天堂过年好不好?我希望妈能给我一个好梦,让我们下辈子再做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