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全帽的老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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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莫是个水工。为了寻活，他把手机号码写在小纸条上，在我们这个小区到处贴。我就是根据小纸条上的号码找到他的。我家的太阳能热水器水管断了，请他来修。一个电话打过去，五分钟他就到我家了。
    老莫黑黑瘦瘦的，戴一顶黄色的安全帽。一开工，我就知道老莫有才。他上了六楼，在这栋楼的屋顶行走如飞，如履平地。据此知道他功夫非同寻常。我跟我老婆说，老莫上了屋顶就像猫一样。老婆说，再好的技术，高空作业都有危险。这话转述给老莫，老莫一笑，说喜欢危险，有点危险，别人不敢干，报酬自然高一些。
    老莫的活干得既快又好。他做事很严谨，施工时喷出的水，他要用抹布拭干；垃圾，他用塑料袋装好带走。我把老莫推荐给别人，很多人都说他技术好人也好。这样，更多的人找老莫做活。为此，老莫要报答我。
    那是一个清晨，大雾还未散去，老莫就敲开了我家的门，把一只他从乡下带来的咯咯叫着的仔鸡，硬塞到我手里。
    老莫的家在附近的乡下。农忙时回家种地，农闲时进城务工。儿子读高二了，最让老莫忧心的是儿子的成绩不太理想。对此，老莫有这样的打算，如果儿子考不上大学，就把他带在身边跟着自己干。总之，老莫总是乐呵呵地笑着，不偷懒加上时运不太坏，日子还算过得去。
    几天前，我让老莫给厨房水池换一个水龙头。看着老莫操作，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从第一次让他修东西到现在，老莫一直戴着帽子，一顶黄色的安全帽。我提示大汗淋漓的老莫，帽子可以摘下来，这样会凉快得多。老莫有些为难，但终究敌不过天热。他说，帽子取下来，可别吓着你。说着，老莫摘下帽子，头顶露出一大块白色的头皮，明显受过外伤。
    原来，在一次施工中，一根扁嘴的钢筋，突然斜滑下来，从他的头顶铲过去。幸好只铲掉一块头皮。老莫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点厚度，说，就差这一点点，差一点就完了。
    老莫的心理是矛盾的。喜欢危险，因为危险会带来相对高一点的报酬；又从心底渴望安全。这无需解释，因为老莫像我们所有人一样热爱生命。而现实恰恰是，像老莫这样的人，危险不是他的远亲，而是近邻。
    在小区的楼顶，偶尔能看见老莫。大抵都是老莫在给人家修理太阳能热水器的水管，或者装热水器。老莫始终戴着那顶黄色的安全帽。感受过危险的人，才知道安全的分量。老莫对“安全”两个字的感受，应该比我们深得多吧。我猜测，“安全帽”对于老莫来说，类似许多人佩戴在胸前形形色色的护身符。帽子能起多大作用不说，但“安全”两个字透着吉祥。
    我是个胆小的人，见屋顶上走人，就吓得腿软。但我坚信老莫是安全的———因为老莫戴了安全帽。同时，也在心里祈祷，戴了安全帽的老莫，就像他的安全帽一样安全。
   
安徽省池州市池州职业技术学院 查一路

赵则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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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已在《工人日报》刊发，再次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