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口袋 屁帘儿

杨保川

沙口袋    屁帘儿

袋，词典里的注解为：用布、皮等做成的盛东西的器物。
沙口袋，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用来装沙土的口袋。在旧时的老北京一带，城里城外，有儿有女的人家几乎都有过自制的沙口袋。
沙口袋即不装粮食，也不盛杂物，去专盛满街随风扬起、随处可见、不花一文的沙土面儿。做啥？养小孩子。
过去，再粗犷的北方，管生孩子叫：“躺下”和“模炕”，即含蓄有十分贴切。临盆的孕妇，就是半躺半坐在一层金灿灿、热烘烘儿柔软、滑溜的沙土上分娩。婴儿打从落草那一刻起，就裹一身一生一世再也离不开的沙土了。
然后，婴儿就被接生的老娘婆剪断脐带，洗净羊水胎气轻轻的绑住腿脚儿，以防小孩长大后，落下个令人讨厌的罗圈腿。一切准备妥当，就将婴儿小心翼翼的放入事先早已准备好的沙口袋里喂养。
沙土，是不用花钱去买和永远也用不尽的。但，口袋里装的沙土，必须是干燥的没有丁点潮湿。沙土，也得一天一换。虽用不着去精心挑选沙土面，却要一下一下的过箩，筛出沙土中的玻璃碴和碎石子儿，以免将婴儿的细皮嫩肉划伤。而且，沙土面儿还要温热，以防婴儿着凉拉稀。一般生小孩的人家，都会在老土炕头上，堆一些筛好的细沙土面儿焐着，以备换用。
再沙口袋里喂养小孩的好处极多：小孩儿的下身不用穿裤子，嫩嫩的双腿腾在热乎乎、滑溜溜的细沙面里，不起痱子，不用抱，拉屎撒尿不用屎芥布，不用擦换。给产妇腾出了许多空闲忙家务和做针线活儿。
俗话说小孩子是“三翻”、“六坐”“八爬挠”。在沙口袋里面至少要待上是来个月。一些体弱和穷苦人家的孩子，穿沙口袋的日子还要更长些。
沙口袋究竟始于何年何月已无从考证。但，一般是用粗厚布缝制的，手工也相当简便。外形和面带子相近。估摸尺来宽、尺半长，上口收进，形似坎肩。无领无袖儿，两肩前后或缝为一体，或用钮扣相接。一般的人家，同时为刚出生的小孩子做上两个沙口袋，来回颠倒着个儿用，换下来的沙土面儿，随手到进猪圈里沤肥。
小孩子在脱离沙口袋后，做娘的就给孩子着手缝做一个长方形的屁帘儿。屁帘儿分单和棉的两种，尺码也随孩子的身挺儿做。面料儿业余沙口袋或青或蓝的颜色不同。小女孩一般选用大花鲜艳的，小小子则挑带个点儿的布料，颜色亮丽。冬日里，屁帘儿再絮上一层厚实的棉花，行上几道针脚儿。在两个边角，钉上两条红布带，就是一个实惠暖和的屁帘儿了。给小孩子系在腰间，挡风避寒，简单实用。
小时候，我和我同龄的伙伴儿事穿着沙口袋，系着屁帘儿长大的。每每想起温馨的“摇篮”一样的沙口袋和曾为我驱风挡寒的屁帘儿，就情不自禁的想起苦命的年逾古稀的老母亲。她一辈子生育了十七胎，耗尽了她全部的心血和用不复回的青春，无奈且快乐的完成了她作为一个女人的天经地义的义务和责任。
但，母亲那一代人对生育是那么的执著和顺其自然。她说：“过日子么，过的就是人哩；猫儿还有个九命呢！何况人呦。。。。。。”她的观点，不但盛行一时，而且，注定了她那一代妇女漫长艰辛、悲怆的生育史。


最后，我母亲从生命多灾多难的海洋中，只养活了我们四儿一女。许多的骨肉不是太死腹中，就是过早的不幸夭折了。母亲这一辈子曾喜滋滋的精心做过30几个沙口袋和屁帘儿。至今，在她身无一文的斑驳的箱底里儿，还保留着婴儿用的小裤子小袄儿和一件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方方正正的沙口袋。偶尔母亲从那只箱底儿翻出已无用武之地的沙口袋，放在她干瘪的胸前。一边颤抖地慢慢地抚摸着，一边一人沉思默想。那纵横交错的脸上淌满了浑浊凄楚地泪水，一滴滴的滚落到沙口袋上。至今，她对那些过早夭折甚至未穿过沙口袋的从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都如数家珍，嘘稀不已。。。。。。。


沙口袋、屁帘儿是老北京一带婴儿必穿的物件，是不知延续了多少代的生育习俗。直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在京郊不少的村落里还偶有见之。
如今，沙口袋、屁帘儿绝迹了。
这两个普通的物件，永远地留在了二十实际，成了无人追寻的历史和一道越来越模糊的风景了。
别了，温馨的沙口袋、挡寒的屁帘儿，我不曾为你而幸福地流泪。但，为你永远珍藏着那份亲切的回忆。。。。。。










作者：杨保川

荷花

杨老师让玲子长见识了。好感动最后一句话“别了，温馨的沙口袋、挡寒的屁帘儿，我不曾为你而幸福地流泪。但，为你永远珍藏着那份亲切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