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爱上，也要当一个妖精

荷花

   文_徐徐



       也许每个女人都有一张画皮，失去爱情，就被打回原形。她不是小唯，爱得清晰，离开得也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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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小乔喜欢上盛夏，是因为有一天盛夏说，小乔？那可是我老家的美女啊。宋小乔这才知道，那个美了千年的女子是安庆人。
       盛夏说，知道周郎听罢孔明说曹操想用铜雀台锁住二乔后为什么会勃然大怒吗？小乔问为什么呢，盛夏说，原来小乔这么美啊，回头找来做老婆。那是大一的下学期，两个人在一个教室里共坐了大半年后，才第一次有了这近距离说话。她看见了他的微微挪动的喉结，突然将手伸了出来，接着猛地收了回去，她本想摸摸的。他笑了，她也笑了。她说，为什么长这个呢？他说，方便系领带啊。问得无厘头，答得也无厘头，有什么关系呢
，在这样一个什么都好、只缺烦恼的年纪。有了这样一个好的开端，两个人慢慢话多了起来，老家啊爸妈啊小时候啊，话题多得像是春天，桃花开了梨花开。慢慢地，他们发现两人有许多共同的爱好，都喜欢冬天，都偏爱蓝色，都热爱爬山。
　　距离就是这样一点点拉近的，再往后，就坐一起了，听课坐在一起，吃饭坐在一起，有时出去也约着一起，好像两块年轻的磁铁。    盛夏懂得很多，从天文地理到生活百科，小乔不懂的，统统去问他，而且好像回回都有满意的答案。小乔称盛夏是百度。盛夏夸张地谦虚地说，哪里哪里，顶多算是大百科全书，大不列颠的。
　　渐渐地，有爱慕从眼里升起，慢慢又渗到心底，只是谁也没先说出来。偶尔也说情话，差不多都是引经据典的，盛夏说，马克思说，一个人做不成事，要想美好地度过一生，就只有两个人结合，因为半球是无法滚动的。小乔说，拿破仑说，我将把你紧紧地搂在怀中，吻你亿万次，像在赤道上面那样炽烈地吻……说完都笑了起来，原来他们都在为恋爱时刻准备着的。可是小乔还是知道，盛夏在老家有了女友，他叫她唐唐。全班同学中，只有小乔知道这个秘密。小乔开始为独自拥有这个秘密开心，但也时时为它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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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年的时光，像水一样从他们身边流过，而他们就是两条鱼儿，朝着彼此的岸游着。分明是喜欢的，又都喜欢得那么节制。
　　每个城市的站台上，都承载了许多分手的泪水。那年的7月，站在车站里的小乔脸上的眼泪淋湿了盛夏的肩，还有心。可盛夏除了给她一遍一遍地擦掉眼泪外，什么也没说。火车开动后，他们就各奔东西了。后来的日子里，那些松松垮垮的拥抱，含情脉脉的两两相望，小乔没事儿就在眼前回放。小乔想，为什么就没有吻吻他呢？为什么就没有听听他的心跳呢？为什么就没有说一声爱他呢？
          小乔回到生养她的故乡，因为盛夏也回了安庆。小乔家在湖北偏北的一个小城市。从她这里到安庆有300公里，不到4个小时的车程，沿途的地名小乔已经熟记在心，小乔想，这下好了，盛夏的下落明明了了的。她看水陆空各条通往皖南的交通路线，用各色的笔画了很多符号。从地图上来看，他们的距离像是隔了一粒米。有一句被无数次引用的话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小乔想，他们都是知道的，而她跟盛夏的距离，其实只是隔了一个女子。小乔想，那个女子一定比她好吧？也问过盛夏，盛夏只说一句怎么说呢？她便不再打听。
    小乔跟盛夏也有联系，手机、网络，偶尔盛夏会借出差的机会，来看她。一心窝子话，可见了面却不知道说哪句，常常是东扯西拉，左顾右盼，时间一转眼就飞过了，临别时，才想起什么也没有说。很像古诗里说“昔日种柳，依依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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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不时会给小乔说起他跟唐唐的生活，花店有很多漂亮的花朵，唐唐长胖了点儿，看起来像是有了双下巴，好看。小乔应着：哦，嗯，啊。不捧场，也不退席，只是听着。盛夏说他们两小无猜，上学也形影不离，从幼儿园一直同桌到高中。唐唐喜欢跳舞，喜欢探戈，喜欢那些可爱的身体造型，可后来她不跳了，突然安静下来，迷上了花朵，大学也不上啦，在安庆开了一家花店，她就像一株苗条的植物。大学时盛夏告诉小乔的，小乔也曾弱弱地问盛夏，你跟她是爱情吗？盛夏目光转向远方，小乔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她从盛夏的眼里，知道他的人生已经落笔，那结局是无法更改的。小乔问那你们有过誓言吗？盛夏还是没有说话。
　　那些暑假寒假，小乔总是忧伤的，盛夏回家了，那里有花朵，有唐唐。现在，小乔不单是忧伤，还有尖尖的痛。没有奇迹，只有等待，等待盛夏说，他喝了一杯自己的喜酒。她没有想到，有一天唐唐加了她的QQ，在巴掌大的视频里，她们相互打量着，微笑，翻飞的手指。小乔突然发现唐唐手上没有戒指，她说想起一句话，戒指很多时候都是个摆设，而寻找那根手指的时光最美。唐唐低头看了一下手抬起头说，她也有听到一句话说，戒指只演对手戏呢。这句话让小乔怔了一下，她想唐唐是在宣示什么吗？过了一会儿，小乔借口有事情，关了视频，眼睛突然就湿了。 后来，唐唐和小乔又聊过几次，有一回唐唐说她是有好奇心的，因为她觉得盛夏心里埋了一个人，埋得很深。她问，他不说，后来他还是说了出来。她问他，你爱小乔吗？他说，爱，可是我已经有了你。虽然这话并不令人感动，可她还是感动了，爱情那么偶然，有时候就是一件先来后到的事情。
    小乔说，事情就是这样的。小乔还是鼓起了勇气说，我想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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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乔以为唐唐会骂她，或者嘲笑她，可是唐唐没有。唐唐说，不等也是等，等也是等。她们依然会在网上聊天，唐唐说玫瑰康乃馨百合，说跳舞，说16岁时第一次被男孩带着跳，心跳得非常快，人呢，像个细木棍子一会儿砸过来，一会儿砸过去……等真的会跳时，突然发现那些动作那么美，那么隐秘。小乔说，是盛夏吧？唐唐说，是。小乔说，为什么不跳了呢？唐唐回说，不知道啊。有一回小乔把电话号码给唐唐，可她并没有接到唐唐的电话。有一回她要唐唐的电话，唐唐没给。唐唐在网上说，这样很好啊。奇怪的是，小乔喜欢唐唐，她这样说了。唐唐在那边问，是不是像喜欢乌鸦那样喜欢？小乔说，不是，那间屋子上没有乌鸦。说的是一个爱屋及乌的成语。小乔想，唐唐爱盛夏，不比她浅。想到盛夏，小乔的心突然就痛了，想必盛夏也是心痛的。他一个也舍不下，也舍不了。他是一个普通男子，也不是多有才华，可是他却让她和唐唐狭路相逢。小乔决定做点什么。小乔辞了职，只身到了深圳。她跟盛夏说她要结婚了，她说我快要喝上自己的甜酒啦。盛夏问那个男子是谁呢，怎么深藏不露？她说改天发相片给他看，他拒绝了，说，不想看，怕伤心。一个月之后，盛夏说，他们去拍了婚纱照。小乔跟唐唐说，好好在一起。爱情从来都是个一清二楚的事情，容不得三国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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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盛夏和唐唐都不曾知晓，有一天，小乔站在盛夏家门前的那棵树下，呆了很久。
          小乔终是没忍住，坐上去安庆的车。三个多小时的行程，从小乔的故乡经黄梅到宿松再到安庆，三百公里的路程，在黄昏时分，小乔终于来到有了盛夏的这座城市，她知道，这一去，将是爱情的终结。她只是想记住爱过的方向，因为她决定退出来。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唐唐好像不会说话。
          夕阳快要从城市走掉，它的光让花店看上去有一层橙色，看上去很温暖，唐唐正在忙碌着，她没有说话，和顾客比划，有时候在一个小黑板上写着什么。
           这是怎样的故事呢，为什么她从来不知道？黄昏，小乔看见了盛夏的身影，他带来盒饭，就坐在花店里默默地吃，唐唐也没有说话，她看着盛夏笑，盛夏看着她笑。后来盛夏就走了，他站在门口，伸着大拇指，指着自己，右手和左手大拇指挨在一起，又指着唐唐。小乔找个旅馆住下来，她突然想起另外一个在安庆的同学，于是装作很随意地问起盛夏，问起唐唐。原来，唐唐在高三不明原因地失语了，好像听力也下降了很多。唐唐写博客的，博客的标题叫，还没有来得及说爱你……那个晚上，她明白了这个标题的力度。
        城市在晨光中苏醒，小乔也从往昔中醒来。有些疲惫，有些伤感，有些不舍。 顺着街往前走，再转个街口，小乔就站在唐唐的花店不远处。盛
夏骑着自行车来了，车上有很多花朵，他把它们摆在花架上，唐唐倚在门口梳着长发。没来由的，眼泪就顺着小乔的脸滑落下来。小乔是一步一步倒退着，直到他们不在视线里，才转身飞快地跑，生怕脚步慢了会改变主意，再转回去……

来源：读者原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