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养狼 成都女孩与狼共舞30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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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流泪，它会立刻伸出舌头舔掉眼泪，然后仰头紧张地盯着我的眼睛。让我觉得，它是担心我再掉眼泪下来。”


李微漪和格林在若尔盖草原。

狼，一直被人类视为凶狠、残暴的动物。直到20世纪末期以前，狼在全球仍遭到人类大量捕杀。据不完全统计，曾经是狼种群数量最大的中国，目前野生狼的数量仅有几千只。

2010年4月，若尔盖草原一头母狼因吞食盗猎者的诱饵毒发身亡。一头幸存狼崽，在出生5天后被前往草原写生的成都80后女画家李微漪找到，带回成都喂养。从5月到去年2月，李微漪不仅养活了小狼格林（英语“绿色”的音译），还将它重新野化、放归若尔盖草原。

10个月与狼共舞的传奇，李微漪写成了47万字的纪实小说《重返狼群》，在今年7月正式出版。这个性格恬静而坚韧的女孩，希望书能带给公众关于狼、关于生态的全新认知。


格林，我们回来了。
“
引狼入室

5天崽狼与她的奇缘

养狼艰难，放狼归群更险，李微漪为让小狼融入狼群，不惜生命危险的“狼性”，让人震撼。在李微漪之前，世界上还没有听说人工饲养的狼成功放归荒野的先例。

“明明知道格林已经回了若尔盖，有时还恍惚觉得它仍在画室里撒欢！”李微漪不无眷恋地说。

7月19日，刚刚从北京参加新书首发回成都的李微漪看上去温柔美丽。她身材高挑，一头麻花辫长及腰际。

那是2010年5月，李微漪前往若尔盖写生。当她听说一只母狼在公狼被猎之后，不愿独活的悲惨故事，她在草原里行走3天，终于找到母狼丢下的一头幸存狼崽，并用纸箱装起带回了成都。

引狼入室，李微漪绝非一时冲动，“人破坏了狼的栖息地，狼侵犯了人的安宁。杀戮、报复、遗孤，这样的故事，我不想它再重复。”她说。李微漪把狼崽藏在她的画室，取名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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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我们互为鼓舞的约定。

格林出生不久，仍然狼性十足，“喝牛奶的时候，一只脚要踩进碗里护食。到成都的第一天，格林就把我家宠物狗位于床下的窝据为己有。爸爸在楼顶的菜地，它跑进去撒欢，还把刚长红的番茄咬来吃了。”

李微漪说，她救格林，养格林，潜意识还是希望它能保持狼性，因此，她从没用教狗的方法去约束小狼。“结果格林常常冷不防在和我嬉戏的时候咬住我的脚腕，有一次格林还野性毕露，向我脖子上狠狠一抓，起了好几道血印。”一次格林在小区溜达，突然咬破一位买菜大嫂的塑料袋，拖起一截肉就跑。格林还把目标对准小区水池里的观赏鱼，一次李微漪在家里睡午觉，迷迷糊糊听到有“咔嚓”的声音。睁眼一看，格林正抱着一条鱼大嚼特嚼。经过几天侦察，发现格林捉的是小区水池的鱼。为了不让保安怪罪，她没少买鱼到池里“放生”。

担心格林危及人的安全，李微漪在男友亦风的帮助下，只身携格林到了另一处空着的房宅。然而，随着格林渐渐长大，狼嚎的声音还是引来邻居的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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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的惊喜

李微漪家住第18层电梯公寓，小格林天天从窗户望着外面的世界。一次上街，格林不愿被绳子束缚跑上二环路险些命丧车底。2010年7月，在成都喂养格林两个月之后，李微漪毅然决定，带着格林返回若尔盖草原。

李微漪为格林设计“返乡计划”，先实施野化训练。一个朋友在若尔盖的藏獒场，成了她野化格林的基地。

李微漪透露，格林刚到獒场，被高大的藏獒追得四处跑。结果，格林竟然花了三四天时间挖了一个一米深的小洞，待藏獒故伎重施时，就撤退到只能容下它的洞里呆着，气得藏獒狂吠不已。它还利用善于奔跑的优势，故意打翻藏獒的饮水盆……这群藏獒才渐渐减少了欺负格林的次数。

格林4个多月大的时候，终于独自完成了一次对鼠兔的狩猎，从此以后，格林一天可以抓五六只鼠兔，实现自给自足。

2010年国庆节后，李微漪带着格林，踏上寻找狼群之路。李微漪说，从寻狼到发现狼群，差不多持续了4个月，此时格林已经习惯了荒原上的生存，可以没日没夜地寻食，实在找不到吃的，再回来吃干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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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狼共舞

见证“狼性”

崽狼为病中的她长声哀嚎

狼真的只是穷凶极恶的一种动物么？李微漪坚定地说，“不是，狼性，有时比人性更让人感动。”

李微漪似乎没有怕过狼。十几岁的时候，她第一次去红原，就和狼有过一次“亲密接触”。当时，他们租的吉普车坏了，司机出去找水，她就独自往一个山头爬行去看夕阳。“不足百米处的长草微微一动，几只灰黄色的大狗趴在草里。”几条“大狗”用冰锥般的眼神直勾勾地打量着她，缓缓站了起来。李微漪只是淡定地转身，大狗也最终坐了下去。回到车上，她给司机描述，才被告之遭遇了狼。当时她的第一反应是：“狼并非随时凶残可怕，在它们吃饱的时候，也可以和人和平共处。”

然而，小狼格林给她带来的震撼远超于此。李微漪说，在成都，每当她表现出伤心难过的样子，格林会耷拉下耳朵，眼角低垂，把头埋低，很伤感的样子。然后，它会把脑袋拱到她的臂弯轻轻摩挲，发出柔和安慰的吱吱声。“要是我流泪，它会立刻伸出舌头舔掉眼泪，然后仰头紧张地盯着我的眼睛。让我觉得，它是担心我再掉眼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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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狼共舞

见证“狼性”

崽狼为病中的她长声哀嚎

狼真的只是穷凶极恶的一种动物么？李微漪坚定地说，“不是，狼性，有时比人性更让人感动。”

李微漪似乎没有怕过狼。十几岁的时候，她第一次去红原，就和狼有过一次“亲密接触”。当时，他们租的吉普车坏了，司机出去找水，她就独自往一个山头爬行去看夕阳。“不足百米处的长草微微一动，几只灰黄色的大狗趴在草里。”几条“大狗”用冰锥般的眼神直勾勾地打量着她，缓缓站了起来。李微漪只是淡定地转身，大狗也最终坐了下去。回到车上，她给司机描述，才被告之遭遇了狼。当时她的第一反应是：“狼并非随时凶残可怕，在它们吃饱的时候，也可以和人和平共处。”

然而，小狼格林给她带来的震撼远超于此。李微漪说，在成都，每当她表现出伤心难过的样子，格林会耷拉下耳朵，眼角低垂，把头埋低，很伤感的样子。然后，它会把脑袋拱到她的臂弯轻轻摩挲，发出柔和安慰的吱吱声。“要是我流泪，它会立刻伸出舌头舔掉眼泪，然后仰头紧张地盯着我的眼睛。让我觉得，它是担心我再掉眼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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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狼共舞

在獒场，格林和藏獒兄弟们经过一番较量后，渐渐成为好友。一次，獒场几个不同的獒群打群架，格林的好友黑虎被咬成重伤，耳朵撕掉，右前腿也被咬断。李微漪麻着胆子给它缝针上药，疼痛难当的黑虎，痛吼着就要反口咬过来。“格林赶紧凑到它的身边，不停地舔嗜、安抚。”在李微漪保留的一组连拍照片中，可以看到格林温柔地爬在黑虎背上，轻揽獒头舔伤。李微漪说，“这哪里让人相信，格林就是传说中残暴野烈冷血无情的狼呢？”

在草原，李微漪淋了一场冰雹，先是感冒，后来恶化成肺水肿，连续两天没吃东西，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好几次，她半夜爬起来倒水吃药，猛然抬头就发现格林趴在窗上，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哀伤而关切地注视着她。忆及此处，李微漪红了眼眶，“格林不再四处闲逛觅食，也不回獒笼睡觉，而是在窗户前一卧就是几小时。”随着病情的加重，她挣扎起床的次数越来越少，窗外开始发出极其痛苦的长声哀嚎。然而，李微漪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格林突然跳跃着用坚硬的狼头撞击玻璃，用嘴推开窗户，叼起一个东西就往屋里扔。她撑起身来一看，竟然是半只野兔。前半截已经吃掉，剩下最肥美的后半截，格林把它带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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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从窗户探望生病的李微漪

带格林寻找狼群的那段日子，注定刻入李微漪的记忆。冬天的若尔盖一片荒寂，食物稀少。随身携带的火腿肠等食物渐渐吃完，买的活羊也被格林猎杀，只剩下一堆压缩饼干聊以充饥。一天，李微漪捡牛粪时，无意中看见格林藏食的雪窝子里露出一些毛茸茸的东西。扒开一看，是一只被啃掉兔头的野兔。她想也没想，捡起兔子就走。回到观测点，她和男友亦风宰下一半煮了一锅兔汤，吃饱喝足，才心生歉疚：毕竟这是格林的食物啊。

傍晚格林回来了，肚子干瘪，显然狩猎没有收获。它拱开雪窝子，看到只剩下一半的兔子和李微漪埋进去的压缩饼干，“虽然愣了一下，还是风卷残云地全部吃掉了。”出于内疚，亦风次日拿出两块饼干埋在格林藏食的雪窝子。然而一连几天，格林再也没动过雪窝子。几天后的一天凌晨，李微漪听到外面有动静，拿起望远镜开始观测。镜头里，格林把一只刚刚猎来的野兔放进她曾经 “偷窃”过的雪窝子，然后嗅了嗅压缩饼干，撕开包装纸大口吞嚼起来，再跑到附近的一处小水沟大口喝水。镜头外，李微漪泪眼模糊，“它明明知道我们发现了它的藏食点，却宁愿把肉食留给我们，自己吃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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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重返若尔盖草原

送狼回家

她说“救狼，就是救草原”

小狼格林最终重返狼群。李微漪在日记里写道：“凄厉的北风吹过”这句齐秦《狼》的歌词，她不愿意写下一句，“歌词中描写，不希望在若尔盖草原看到。”

上世纪90年代，李微漪第一次踏上若尔盖的苍茫草地。“那时，若尔盖还有齐腰深的野草，草地上星罗棋布着大大小小的水泡子，可以抓鱼。现在，若尔盖只有花湖附近还保留着湿地美丽，其它地方，沙化现象已经很严重了。”

李微漪随手翻开拍的一张照片，草地上有无数隆起的小土堆。

这不是牛粪，而是鼠兔们打的洞。李微漪说，送格林返若尔盖，听司机说满地的土包是鼠兔刨出来的，她还心头一喜，心想格林终于有可以吃的了。可司机紧接着说，有鼠兔的地方，说明这片草场已经废了。

为何不消灭鼠兔呢？记者提出疑问。李微漪无奈地笑了，“人类对动物，想的永远只是消灭。实际上，如果牧草更茂盛，它的上一级食物链的食肉动物能够增加，那鼠害自然就减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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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微漪在画画

不法盗猎分子也打着草原的主意。在为格林实施“返乡计划”时，李微漪亲眼看到一群盗猎分子在草原上布陷阱猎杀野狼。当盗猎者离开后，她找到陷阱，“我用相机脚架戳下去，带有倒钩的狼夹把金属相机脚架都打弯了。”

遭殃的还有旱獭。李微漪说，前几年，草原上的旱獭很多，但人们发现旱獭肉可以吃，皮可以保暖，爪子还可以泡酒后，旱獭就开始遭灾了。在狼山附近，李微漪见识了盗猎者把无色无味的毒药埋进旱獭洞，再用土块石头堵住的全过程。她曾从一个獭洞里，掏出一窝被药得奄奄一息的旱獭。

“我一直认为救狼，就是救草原。”李微漪说，狼可以猎食老弱病残的牛羊，避免物种退化。狼可以严格控制鼠类、兔类的过快繁殖对草场的危害。狼甚至可以消化散布各处的腐肉和生物垃圾。

2011年2月底，李微漪在把格林放归草原半个多月后，在苍凉的荒原再次看到了它和同伴的身影，最终欣慰离开。去年5月、11月和今年5月，她又先后3次前往若尔盖，但再也没有看到过格林。李微漪失望之余却又不无欣慰，“它已经懂得了远离人类，也许这就是野化小狼的最好结局。”

四川日报记者 吴晓铃（本文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