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印象”

贵州刘佳跃

　　　　　　　　　　　　　　　　　有“印象”
　　　　　　　　　　　　　　　　　　刘佳跃
　　“大长脸”其实脸不长，就是到下面检查工作的时候，每每开会时间长了，因为头天晚上打麻将熬了夜，椅子上似乎被谁放了碎玻璃或者是针尖麦芒，他总是来来回回的摇晃挪移，呵欠一个接一个地从大嘴巴里吐出来，因为力道太大，一张胖乎乎的脸就被拉伸得很长，于是在被检查单位，就有人送给他一个“大长脸”的外号。
　　按理说下面的人应该懂规矩识礼数，对于上面来的头头脑脑必须毕恭毕敬，不能给别人乱起外号。但是时间长了，来的次数多了，“大长脸”的外号也就在下面生了根发了芽，当着面不敢喊，背下里几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那个“大长脸”又来了，因为没有当面听见，“大长脸”也就照样春风得意着，还以为别人拿他当成神仙那样供着捧着呢。
　　 “大长脸”官不大，但是说话一言九鼎。在上面就是一个小小的部门科长，但是到了下面单位，即便是单位的一把手都要对他唯唯诺诺，稍不注意一个小小的借口就把你的生产给停了，让你有理也找不到说处。“大长脸”有一句口头禅经常挂在嘴上。记得他第一次到我们单位检查工作，下午汇报工作的时候，正好会议室就对着我们办公室门口。我刚打开办公室门，迎面就撞上了“大长脸”（那时还不知道他叫大长脸呢），既然是上面来的人，出于礼貌，我说了声：领导好。他似乎对我的问好很受用，点点头说好。接着问了我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有印象不”？我不明就里，模棱两可地回答说有印象。他听完哈哈大笑，说好，非常好，然后一双熊猫眼盯着我的蛾眉粉黛恶狠狠地看，我飞也似地就逃开了。
　　负责会议接待的小朱妹跟我说，今天来了个大胖子，一进会议室的门就问我“有印象不”，你说是不是神经病。我说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小朱妹撅着个小嘴说我也不知道。其实小朱妹不知道，我也不可能知道，管他呢，他又不在我汤里饭里，我又何必要去知道呢。
　　但是你越不想知道的事，越会找上门来让你知道。有一次，“大长脸”带着一干人又来了，这次查的是单位的安全教育培训。安全教育培训是单位的头等大事，要是不过关那可是要被上级领导批评的。于是乎单位豁出去了，会上又是发“黑脚杆”（本地对称印象云烟的土称呼），又是发纪念品，小朱妹请假了，我临时补了会议接待这个缺。当我将“黑脚杆”毕恭毕敬地放在“大长脸”面前时，他色迷迷地看着我的脸蛋蛋说：嗯，有印象。晚上在一家酒店就餐，领导让我去帮着倒倒茶敬敬酒，酒桌上“大长脸”俨然成了一个土霸王，好像天是王大他就是王二，说了很多不知天高地厚的出格话，“有印象”这句话从他嘴里至少蹦跶出来不下二十次。当我敬他酒时，他一把抓住我的小手，说有印象啊，印象好，一双利刀子一样的鹰勾眼把我的全身上下削了一遍。晚上在歌厅陪他们跳舞，我躲在吧台后面不敢出来，他硬是左找右找找到我，说慧心小妹，陪哥跳一曲吧，还好他酒劲上来了，转了几圈就再也转不动了，我趁机逃脱，躲在一旁听他唱“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只等月亮落山沟，让哥亲个够……”鬼哭狼嚎似地难听，下面的掌声却雷声一般震耳欲聋，他一高兴了，就口齿不清地说：嗯哈，嗯哈哈，有印、有印象。逗得满座的人哄堂大笑。
　　后来我从我们办公室主任那里了解到，“大长脸”所说的“有印象”原来不是口头禅，而是一句他自己悟出来的特色官场语：一是每到一处开会或者检查工作，他似乎有一个怪癖，其他烟无论再好他都不要，专门要印象云烟，只要接待一次，下次只要他嘴里说出“有印象”三个字，印象云烟立马跟上，管保那次检查会省去很多环节很多麻烦；二是只要他一说有印象，你上次给了他什么好处，这次必须照规矩出牌，当然规格上只能上升不能下降，做到这些，检查的事自然顺风顺水，过关就不在话下了。
　　但是很奇怪，进入今年以来已经好久没看到“大长脸”来单位检查工作了。后来才知道他出事了，一次在某单位检查工作，晚上在歌厅闹腾的时候，醉醺醺的他不满白天的接待，晚上就说对这个单位没“印象”，结果话没说完就立即清醒了过来，原来他的斑斑劣迹早已被上级检察部门所掌握，他面对着说话的对象竟然是几个大盖帽，冰凉的手铐往他肥腻腻的手上一戴，警报车呜啊呜啊地叫得令人揪心揪肝，刺眼的灯光一晃而过，他立马他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据说在审讯他的过程中，执法人员拿出他贪污受贿的那些印象云烟、高档名酒、珠宝玉器和大捆大捆的人民币问他：这些都是从哪里来的，有印象不。？他战战兢兢地说：“这些东西有印象。”当然这仅仅只是传闻而已，我莫辨真假，但是听完这个掌故，我还是撅起个小嘴嘻嘻地笑了，因为对这事我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记在了心头，确实“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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