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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2月,巴勒斯坦的重量级职业拳击手穆尼尔•阿布•基谢克将吻别妻子和刚刚4个月大的儿子,离开战火纷飞的家乡———约旦河西岸城市纳布卢斯,到澳大利亚去,进行由澳大利亚运动研究会赞助、为期20个月的备战奥运会训练。阿布•基谢克被视为巴勒斯坦进军奥运会的“希望之星”,然而令他伤感的是,面对满目疮痍的家园,他惟一能够为她做的,恰恰是离开她。
无人喝彩的英雄
2002年10月17日,拳击手阿布•基谢克怀着激动和兴奋的心情,依依惜别釜山亚运会,踏上了回乡的旅途。他的行囊里,珍藏着一枚亮闪闪的铜牌,上面印着“永远向前”的字样。
阿布•基谢克归心似箭,他要向家人报告胜利的喜讯,他多么想抱抱刚来到人世还未谋面的儿子。越过约旦边境,家已经遥遥在望,正常情况下,只需一个小时的车程便可到达。但是,阿布•基谢克用了8个小时,才通过约旦河西岸的以色列检查站,到达纳布卢斯城郊。
在一个检查站,以色列士兵拦住了他,禁止他进城。阿布•基谢克只得在城根外游荡,准备觑个机会悄悄溜进城去。如今,在大多数日子里,纳布卢斯和其它巴控城市一样,巴勒斯坦人无论是工作、学习,还是上医院,都要等上几个小时才能进入或离开。以色列军队已将纳布卢斯分隔为两半,在一条东西向的主路上竖起高高的路障,并部分封锁了另一条路。在路障旁边,停着一辆威风凛凛的坦克,士兵们仔细地盘查每一个过往车辆,连救护车也不放过,因为以军认为救护车也有运输武器和藏匿通缉犯的嫌疑。
阿布•基谢克这一次真幸运,在转悠了大半天后终于躲过了以军巡逻兵,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城。然而在那里,等待他的并不是欢迎英雄的人群和热烈的喝彩,而是漆黑的夜和寂无一人的街道。
不能上街慢跑
阿布•基谢克现年27岁,16岁那年,哥哥把他引上了拳击之路,从此拳击便成为阿布•基谢克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认为拳击是一项“高尚的运动”,能够教给人礼貌、道德、自信和勇气:“你同对手交锋,但最后你们互相拥抱,你已经忘记了他是对手。”
早在2000年之前,阿布•基谢克已经连续6次在约旦河西岸的拳击比赛中蝉联冠军宝座。至今,阿斯卡尔难民营的居民仍在津津乐道,阿布•基谢克怎样只用一拳就把来自杰宁的对手击倒在地。
阿布•基谢克体重178磅,高181厘米。巧合的是,1947年联合国分治巴勒斯坦的决议序号也是181这个数字。当时,阿拉伯国家纷纷抵制这一决议,向新生的以色列国宣战。可那次战争后,祖祖辈辈生活在地中海沿岸平原的祖父母,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纳布卢斯阿斯卡尔难民营勉强栖身。年复一年,纳布卢斯原来的临时性帐篷渐渐改造为拥挤不堪、贫困潦倒的土房,难民营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分成新老阿斯卡尔两个部分,后来随着人口的增多,纳布卢斯又有了白拉塔和艾因等难民营。
阿布•基谢克就在最不起眼的难民营里长大,并在那里开始练习拳击。在约旦河西岸的巴控城市中,有着“巴勒斯坦新娘”美誉的纳布卢斯属于较开放的一个,它曾经是巴勒斯坦最大、最都市化的城市。这里群山环绕,风景优美,有数千年绵延不息的文明史,是贵族和诗人的故乡,也是巴勒斯坦证券交易市场和有几个世纪历史的老字号橄榄油香皂厂所在地。纳布卢斯的文化生活也相对较发达,体育训练的条件较好,有4个专业的拳击俱乐部。
可惜,和平是如此短暂,冲突又爆发了。难民营是巴勒斯坦人起义的摇篮,从这个摇篮里,走出了一个个自杀性爆炸者,他们在自己身上绑满炸药,怀着刻骨仇恨离开纳布卢斯,从此一去不复返。紧接着,以色列士兵来了,城市被团团围困和占领着。不但从黄昏到黎明进行宵禁,甚至有时在白天,以军也对纳布卢斯实行戒严。
冲突和占领成了人们日常生活的主要内容,它关系到能不能去上学或工作,能弄到什么吃的,垃圾有没有人拉走,能不能进出城,你的女儿是希望当个医生还是把自己炸了,或者,是不是像越来越多巴勒斯坦人一样,从保守的伊斯兰教甚至极端组织哈马斯那里寻求慰藉和指引?还有,对阿布•基谢克而言,更重要的一个问题是:还能不能从事拳击运动?自冲突以来,他的训练日程已全部被打乱了,连在街上慢跑都不再安全。
的确,纳布卢斯已今非昔比,到处是弹孔和玻璃碎片,街道坑坑洼洼,泥泞不堪。幸存无几的巴安全部队官兵害怕成为以色列的目标,不敢再穿制服或带枪了。原安全部队总部,一栋英国委任统治时期的大院,只剩下残垣断壁和碎石瓦砾。最明显的社会变化是越来越多人信奉保守的伊斯兰教,许多妇女现在包上了头,服装店里头巾的销量直线上升。做礼拜的年轻人挤满了清真寺,不少人有时只得在寺外祈祷。
聊以自慰的是,近几个月来,曾经当过电工的阿布•基谢克获得了巴权力机构的一些经济资助。但看到朋友们失去了在以色列的工作,他深感无能为力。像大多数生活在这里的巴勒斯坦人一样,他并不指望几年内形势会有所好转。过去,人们还会心存幻想,虽然今天有冲突,但也许一个月后就会雨过天晴,也许这次巴以会谈,或那次首脑会晤后形势会好起来。但是,现在人们意识到,现实是残酷的,你必须面对和适应它。
在破败凋敝的纳布卢斯,生活仍以不屈不挠的方式继续着。一位只勉强拿到半薪的市政工人尼亚姆•巴凯叶特仍在用心地修剪树篱,虽然身旁的垃圾恶臭熏天,街道被坦克压出深深的辙印。“如果你放弃它,就意味着毁灭”,他说,“如果你照管它,它就能活下去”。
同纳布卢斯市的居民一起,阿布•基谢克默默地忍受着生活的煎熬,好在他比其他居民多了一份寄托,拳击成为了他的心灵避难所和压力释放处。
邻居认为他自私
眼下,当地的广播电台受到越来越多人的欢迎。有一个叫“爱之路”的电台,专门播放人们的各种愿望,例如戒严取消啦,药店开门啦,大学考试恢复啦,诸如此类。而阿布•基谢克也说:“我有一个梦想。”
1993年以色列总理拉宾和巴领导人阿拉法特在美国白宫草坪握手后,巴勒斯坦人被接纳为奥运会的参赛者。1996年的亚特兰大奥运会上,巴勒斯坦第一次组成3名运动员的代表队,自豪地出现在世人面前。尽管巴以冲突两年后,巴人已失去了在奥斯陆协议中获得的最起码的自治权,但他们仍计划组成一个小代表队,参加2004年的雅典奥运会。阿布•基谢克是其中最明亮的奥林匹克之星。
在每况愈下的安全形势下,阿布•基谢克的教练很少再登门执教了,一名过去共同训练的拳击手不久前向以军投掷石块时被打死,其他同伴一个个都先后放弃这项运动,原来的拳击馆也被迫全部关闭了,但阿布•基谢克仍坚持不懈地训练着。
当白天的戒严暂时解除,坦克暂时撤离纳布卢斯部分地段,阿布•基谢克便像往常一样,来到破旧的“巴勒斯坦在怀念”运动中心,形单影只地进行训练。空荡荡的体育馆墙上,悬挂着功夫巨星李小龙的招贴画,以及遇害的巴勒斯坦儿童的照片。他们仿佛是他的观众,默默地伴随着他,注视着他。
阿布•基谢克朝着浅渌色的拳击袋打出4记左直拳,随后又连珠炮般击出几记漂亮的右钩拳。拳击袋被强大的爆发力击打得弯曲起来,不住地前后摇摆,悬挂拳击袋的铁链也发出丁丁当当的响声。阿布•基谢克专心致志地对着拳击袋左右挪移,上下出击,目光一刻也不离开旋转的目标,此时,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
直到汗如雨下、气喘吁吁,阿布•基谢克才停下来稍事休息。“我不想被扯进政治里去,”他边擦着头上的汗珠边说,然后又对自己不切实际的愿望自我解嘲地笑了起来。因为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知道,他打出的每一记拳头,都凝聚着一股民族情绪。而他的奥林匹克之梦,他的拼搏和努力,不可避免地由于巴勒斯坦起义和以色列的占领而受到极大的干扰。然而,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其他人,他们的生活又何尝不是支离破碎的呢?
令他难过的是,邻居们对他有看法,人们不理解他,认为他太自私,巴勒斯坦都成这样了,他还执着于什么奥林匹克梦。他们说:“我们都在受难,你却生活在另一个世界。”而沉默寡言的他,始终坚守着一种信念,他希望通过运动表达他的爱国精神,增进各民族间的理解和沟通。
“在我与其它国家的选手对阵的同时,也发出了一个清楚的信息:我们是作为一个国家而存在着。”他说,“他们可能不会记得我的名字,但他们将记住我是一名巴勒斯坦人。当我拳击时,我的民族旗帜正冉冉升起。”
为了他的梦想,阿布•基谢克锲而不舍地努力着。因为他仍然坚信终有一天会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巴勒斯坦国,他仍然相信运动能够拉近人与人、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距离。如果环境和政治家允许,他还会同以色列选手同场献技。他仍然回味着在釜山亚运会击败巴基斯坦选手,进入半决赛时的那种感觉。“那是一种美好的感觉,甚至比骄傲的感觉还要来得强烈,”他说,“它喻示着,不管你的苦难有多深,不管你生存的环境有多恶劣,有志者事竟成!”
来源:环球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