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成就欲望--有感于《建筑大师》

林可可

简介：
《建筑大师》天才大师索尔尼斯因为数十年前一场神秘的大火成就了他成为建筑大师的梦想。他运用自己的天才，设计建造了许多令世人震惊的建筑。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他渐渐对自己的才华产生了怀疑，开始畏惧年轻人后来居上。年迈的大师行走在道德的边缘，对青春无限向往，但又惧怕青春的威胁。一天，神秘少女希尔达突然 出现，改变了一切。十年前跟大师有着秘密约定的希尔达，是天使？是烈焰？是猎食的鹰？还是梦想与欲望的化身？大师心中沉睡多年的国度被唤醒，深藏已久的秘密揭开，他一步一步走向生命的巅峰……

他们，
那两个人，
住在如此舒适的房子里
从秋天到冬天
随即而来一场大火葬送了房子
他们必须共同在废墟中寻找
因为在那废墟下面埋藏着一件珍宝
它的光辉纵使烈焰也无法压抑
他和她，只能虔诚地寻找
直到他或者她将它找到
然而即使他们将它找到，
那件他们丢失的珍宝
那件他们珍藏的，
永恒的珍宝——
她永不能恢复他消逝了的信仰
他也永不能重拾她死去的快乐

这是挪威著名剧作家易卜生在1892年创作《建筑大师》前留下的唯一手记，据说每当他创作剧本前都会先写一首诗来整理思绪。100年前，当这部话剧在伦敦首演时，不时有这样的评论公之于众：“像一出由疯子编写、排练和演出的东西”“没有人能解开这部戏的谜团”“情欲、不敬、肮脏……”100年后的今天，我亦有幸能在首都剧场观看完这部饱受争议的剧作，从光影直指舞台的那一刻开始，我便不由自主的沉浸在濮存昕饰演的索尔尼斯大师挣扎纠葛的心理中，这个优秀的实力派演员用他特有的神经质般躁动的内心和慵懒涣散的眼神，诠释了一个身处巅峰的建筑大师在俯㒈脚下时的矛盾与忐忑，通过娴熟的演技将索尔尼斯内心深处的不安与焦虑感展现的淋漓尽致。易卜生在64岁创作出这篇带有浓重自传色彩的剧作，仿佛是对自己一生的批判与总结。幸而去前做了功课，否则定会亵渎了这位现代戏剧之父的大作。
略显粗简的舞台，普通的红色沙发，简易的空间架构，毫无修饰的布局，朴素的倒像是哪个学校艺术系的期末汇演。导演似乎是想通过最淳朴抽象的舞美，反衬出男主人公时喜时悲、癫狂挣扎的内心，对家庭悲剧的忏悔，对青春和活力的向往，对被年轻一代取代的恐惧，对重塑辉煌的渴求…… 建筑大师索尔尼斯时而喃喃自语，时而与他人争执，带着点执拗和防备，想象着正要奔跑着来敲门的年轻人，表现出无限的恐惧和无助。他深知自己仅存在于一个时代，并非得以永恒，但正是因为他为这一切付出了太多，于是变得自私现实，虚伪冷漠，他为了保住自己在高高的尖顶上挂起的花环，竟把自己的灵魂禁锢在四面高墙坚不可摧的城堡里，不许任何人来敲门，更不许有人爬上来。

希尔达的出现像是一道耀眼的阳光，灿烂热烈的照进了索尔尼斯毫无准备的心里，使得温暖美好的开雅也都黯然失色。年轻的希尔达公主带着他十年前给出的许诺莽撞的逼问向他索要城堡。然而，他早就不盖尖顶了，更没有什么城堡可以给希尔达来兑现当年的诺言。纵使这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给他带来了恐慌，他亦从她身上寻得了年轻无畏的力量。这是场交易吧？建筑大师这个光环，或许正是十年前那人群中呼喊他名字的希尔达成就的，伟大的建筑大师与希尔达的对话情节紧凑字字珠玑，充满着暧昧与羁绊，如果说开雅对索尔尼斯是一个仰慕者的单向暗恋的话，那么希尔达想必是索尔尼斯的洛丽塔情人，他们在柏拉图式的精神层面上展开了双向对话，还以为这疯癫山精般的小女孩不过是自己众多仰慕者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竟不知她的挑衅和不羁反倒触动了索尔尼斯最深处的那根神经，成了启发他尘封已久创作灵感的缪斯。

看着索尔尼斯一步步的爬上高高的塔楼，还以为结局应该是皆大欢喜，我想象着他把花环挂上尖顶，甚至想象到天空中传来竖琴的声音，以及希尔达在地上雀跃着挥舞着并呼喊着“索尔尼斯万岁！伟大的建筑大师！”然而，建筑大师索尔尼斯离开了，他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一步步的爬向高处，似乎带着几分被敬仰的向往和被举向巅峰的享受，或许吧，这一切真的过去太久了，高塔里没有欢呼没有掌声，那被崇拜被呼喊的满足感已经阔别太久，他太想重温了，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哪怕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他义无反顾。索尔尼斯是勇敢的，在希尔达重新出现之后建筑大师被重新唤醒，他用毁灭的方式摆脱了纠缠他内心的种种困扰和惶恐，他的肉体陨落了，灵魂却得到了永生，建筑大师的生命没有低谷，因为他正是在最高处嘎然而止的。

这让我想起了张国荣，他选择同样的方式让自己的人生永远的停在巅峰。他们怀着对另一个世界的信仰，用毁灭的方式印证着存在，他们好像不会害怕什么，却是因为他们害怕的太多，他们好像走的无欲无求，却是因为对不朽的欲望太过执着。
作者：萤火虫虫

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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