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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货飘香
母亲从老家打来电话,说过年的炸货已给我们炸好了,让我们回去拿。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自打我住上新楼后,每年过年的炸货,都是母亲在老家炸好了给我们拿来,不让我在楼里炸,说是怕熏得满屋子油烟味。
炸货,是我的家乡鲁中地区的方言,顾名思义就是用油炸制的“货”,过年时家家户户都炸。这炸货可谓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如炸肉、炸鱼、炸丸子、炸耦合、炸豆腐、炸果子、炸麻花、炸花生、炸蘑菇、炸苹果……总之,无所不炸,凡是能入口的基本都能做成炸货,这一方面是为了犒劳一年来节衣缩食的一家老小,另一方面是为了招待年节期间来访的亲朋好友,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在那个没有冰箱的年代里,过了油的食物保存得更长久。炸炸货是置年货的重要内容,又是过年的当家菜,炸货的品种和质量往往能反映出庄户人家家境的殷实与否。
进入腊月,特别是过了小年,年味一天甚过一天,孩子们所期盼的除了鞭炮和新衣,就是炸炸货的日子了。距过年还剩两三天的时间,各家各户纷纷开“炸”,油锅里响起噼里啪啦的爆油声,于是,农家村落里弥漫着一种罕见的油香、肉香混合着的诱人气息。
炸炸货是一项繁琐浩大的工程。头前的准备须耐心有序,鸡剁块肉切丝,鱼开肠破肚,均用佐料裹匀了腌渍,萝卜剁碎藕切夹叶片,豆腐先蒸上笼屉,面、鸡蛋加水和面糊,等一切准备就绪,那口平时并不常用的大铁锅这时又隆重登场。毫不吝啬地倒上大半锅油,父亲兴致勃勃,一个劲地往灶堂里添柴,油锅里很快便冒起了青烟,母亲把闲置不穿的旧衣服围在腰间,手拿笊篱,气定神闲,那架势像掌舵的,不容懈怠。开炸了,但见大“货”小“货”落油锅,吱吱吱吱冒油花,母亲手脚不住地给那些鱼啊肉啊翻个儿,待炸好之时,又不住地捞出金灿灿的真正意义上的炸货,随手翻到竹篮子里,接着再往锅里不断地续新货……不多功夫,已是盆满钵溢。
这时,院子的角角落落里满溢着油烟香,我和弟弟早已按耐不住,在灶屋油锅前静候多时,也不言语,双目紧紧盯住那盛着炸货的大竹篮子,瞅准时机便捏一块,顾不得烫手,也顾不上流油,心急地塞进嘴里,香得要咬掉自个的舌头。我最爱吃刚出炉的炸刀鱼,方正厚实的块头,香酥的焦皮,嫩白的肉段,腾腾地冒着热气,嘶嘶呵呵地剔着刺,咸淡适宜,别提有多过瘾。各式各样的炸货先吃了几回,解了馋,再想吃就难了,除了萝卜做的丸子,别的母亲断是不会再给了,竹篮子也被母亲稳稳地搁在一高橱上。母亲不发话,我是不敢拿的,那是过年时招待来客的“硬菜”,数量有限,拼几盘几碗母亲已盘算好了,是不能被小孩子猫一样乱叼的。忙活完时往往日过中天,从灶屋出来一身油腥气的爹娘却是满脸的轻松,也许忙完了这道重头戏,年差不多就忙完了吧!晾好后的炸货往往挂在储存粮食的西屋房梁上,既要防孩子偷吃,还要防老鼠、猫、狗等馋嘴动物祸害,我和弟弟就天天望梁兴叹,垂涎三尺,等待着新年到来,等待着客人进门,等待着大快多颐的童年。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三十多年的光阴一路走来,如今日子越来越好,饭菜花样质量日趋丰盛,而我最喜欢的还是那一道俗称大杂烩的家乡菜:老汤在火炉上咕嘟咕嘟烧得滚沸,抓一把炸肉或炸丸子,撕点白菜叶,搁一把干粉条,一会功夫,炸肉变得软糯,粉条透明顺溜,混合着白菜的清香,盛上溜尖溜尖的一大白瓷碗,再撒点芫荽青蒜,那缕熨帖朴实的香味儿像被点燃的炮仗,瞬间激活了孩提年节关于炸货的所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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