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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球花》
一树绣球花升腾
一朵朵雪白大花
水滴一样落下花瓣
看到那人在绣球花丛中的照片
恍然还只是在去年
有时时光忽然走得比我们想象的慢
我们的老去是心自己先已投降
《喘息》
有那么几天,我们一起在山里
从这山转到斜阳照亮的那山
看起来伸手能扶到
而要走上很长的路
常常只有唯一的一条路
向导带着长镰刀砍去横生的枝条
碰不上他所说的狼
土匪和革命者暂都绝迹
山山无一大树
因为才禁伐三年
山山又迅速全部绿遍
毫无理由不对祖国重生希望
乌鸦才像一个个穿长衫的古代人
它们的黑颜色和沉默不叫说着
墓中的寒意
我们捡拾熟落的锥栗
核桃被你一踩褪去腐皮
柿子离我们稍远
你和野棉花开在前路
我看你的背影
如果你落到后面
就轻爆野棉花铃的喘息
《可怜的武器》
向日葵上的一个蜜蜂
我要把它抓住
在空气中慢慢移动手指
不振动 不发热
捉住了一对微凉的翅膀
蜜蜂从体内不停伸出它的刺
直到全部伸出
再也活不成了
即使我不让它连肠带肉掉落了刺
它娇嫩的翅膀
也已再不能飞
“我今一切皆忏悔”
永远不会再犯的恐怕仅是这事
三十年后惊心
我从没如此以命相搏
《鸽子》
一大群鸽子
每一只都是灰鸽子
在我抬头看窗外的一瞬
它们正要降落在对面屋顶
被夕阳照得发红
绽放空中的一朵朵大花
正要闭拢于对面屋顶
我想把这一刻看作奇迹:
一大群鸽子
每一只都是灰鸽子
在我抬头看窗外的一瞬
它们正要降落在对面屋顶
要降落而还未有一只降落
即刻就要全部
降落在对面屋顶
《农药消息》
大部分是稻草,很少柴
一只猫常从这里走捷径
从西面的窗进来
跳出北边的窗
各种农药,在柴房
安静得
超固态
老父母种过很多很多的稻了
杀死了很多很多的虫
养活了有限的人类
无功有过
受不住蛊惑的仍只有那么几人
因为债务 喝农药
因为冤情 喝农药
因为吵架 喝农药
最新消息只是
虫子也已疯狂
将收割前还得打药
种粮食依然最不挣钱
最辛苦
收割已经机械化
柏松外公 十年后
已经无人再说起
他总赤膊插秧,赤膊耘田
赤膊打药
脾气太暴
与老婆孩子都交恶
后来生癌
喝农药死
不肯使家人因治疗他
背上巨额债务
《荆州》
荆州晴,太阳一升起
蝉鸣撕拉神经
我们有碧波湖
被柳树遮好的碧波湖
在江津中路与园林路的交界
我们的西瓜熟了
一咬脱落下整块瓤
等太阳要落
我们还将去东门
东门,镌刻“荆州城”
金色的字
关羽在城头守卫
我们在瓮城城门洞前
仰看他的背影
我们知道他是关羽
旗在风中展示“蜀”字
我们已经被袭击
假装无法分化
我们还在早晨,互相加热
预想另有半生的时间
向朋友和敌人们
都准备投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