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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认识到生命是可以抚摸的。抚摸之下的生命,是那样充满怜爱、遗憾与悲壮。
1998年12月3日的夜,深长沉重。23时55分,在我工作的矿井发生了一起事故,一名姓尹的青年工人牺牲。调度室值班人员是4日凌晨5点电话告诉我的。在寂静的夜里,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将我全家惊醒后再也无法入睡。我十分震惊,矿井已经三年没有发生死亡事故了。这起死亡事故,又使一个矿工家庭遭受灭顶之灾。
矿里明确我为这次丧葬处理的矿方负责人。几天下来,在精神上,其实我与死者的亲属一起,共同经历了一次失去亲人的血与泪的感情磨难,使我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4日上午9时,因死者的亲属都住在矿区,相继被接到矿招待所安顿下来。在一大片哭声中,他们失去亲人的极大悲痛也不时向我袭来。死者的妻子和母亲哭得呼天抢地。其老父亲早已从采掘一线退休,退休前是三期矽肺。车子去接他们的时候,他还未起床。知道儿子牺牲了,老矿工显得很坚强,长时间沉默,没有哭声,也没有泪掉下来。在10时30分,情绪稍有安定后,亲属们去看死者遗体。
我亲眼目睹了一位老矿工的不凡举动。死者高大魁梧的父亲就站在太平间里,先是在一旁垂首默立。在巨大的悲痛面前,老矿工就像木桩一样定在那里。片刻后,他走近儿子遗体的木板台子,也如他一般威猛高大的儿子就平躺在他的面前。他伸出双手捧住儿子的头,仔细端详,这是朝夕相处的儿子呀。儿子双目紧闭像熟睡过去。此时静极了。老矿工反复用粗大的手掌抚摸儿子的头、眼、脸、嘴、耳等,口中说:“老子把你从点点大带到这么大!”儿子在时,像一棵大树一般挺立,作为父亲较多的只能仰视、远望。现在大树被伐倒了,可任由父亲抚摸、丈量,回忆这棵大树的生长岁月,所遇到的风雨雷电。接下来,老矿工解开儿子的衣服,把儿子的身子、手、脚上下摸遍。
在一片哭声中,我没有听见老矿工为失去儿子的哭声;在一片恣肆汪洋的泪水中,我也没有看见老矿工为儿子落泪,眼中有泪始终也没有掉下来。老矿工抚摸儿子的遗体后,又将儿子的衣服扣好,整了整衣襟,像一位老将军为出征的士兵打点行装。使我深深惊诧,原来生命是可以抚摸的,是可以这样抚摸的。
在整个丧葬处理中,死者的父亲这位老矿工没有过多的要求,话也很少,而在很少的语言中,说得最多是对煤矿安全的忠告。
高高大大的儿子、青春年少的儿子,就凝固成披着黑纱的遗像和沉甸甸的骨灰盒摆在父亲面前。在追悼会上,我也亲聆了死者父亲抚摸生命般的发言。一辈子都当工人的老矿工,在黑压压的人群面前,讲话条理清晰,道理浅显深刻,尽管有个别字句词不达意,但仍使在场的人,上到矿领导、下到普通职工都受到了教育。
萧绪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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