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恋》可以不接受，但要接受知识分子对祖国的苦苦爱恋

樊耀文

    1981年中国电影界发生了两件大事。这两件大事都和一对孪生兄弟有关。在这一年的5月，中国电影家协会决定设立金鸡奖。第一届金鸡奖的最佳编剧获得者是《巴山夜雨》的编剧叶楠，同一年8月，在中宣部召开的全国思想战线问题座谈会上，电影文学剧本《苦恋》受到了批评。而根据《苦恋》拍摄的电影《太阳和人》也没有被获准发行，而苦恋的编剧就是叶楠的兄弟白桦。
    70年代末80年代初，十年浩劫刚刚过去不久。每一个人都在反思那段历史给这个国家和民族带来的深重灾难。武汉军区部队作家白桦，考虑的是如何运用手中的笔去表达这种思索。79年春的一个下午，他接到好友彭宁的电话，约他到著名画家黄永玉家去坐坐。黄永玉在文革中受到批判。他的故事非常坎坷，特别是他深深的爱着祖国，从海外回来，怀着满腔的希望，要把毕生献给祖国。到了“文革”后期，他的女儿毅然决然的为了爱情，离开了祖国。黄永玉的故事深深打动了彭宁。他找到白桦，要拍个纪录片。白桦先写了纪录片的本子：《路在他脚下下延伸》。夏衍说这个片写出真人真事是蛮滑稽的，你们干脆写个艺术片，写艺术界带有共同的东西。于是，剧本的名字被改成了《苦恋》，1980年开拍。
    电影开拍前，剧本发表在1979年的第3期十月杂志上。引起过轰动。所以根据《苦恋》拍的电影《太阳和人》很快引起了中宣部的注意。当时的部长王任重看了剧本。然后派了一个专人来到《苦恋》的外景地，找到导演彭宁，说“我别的不干预你，但这个片子的结尾这一组镜头不能拍。”1980年8月，邓小平两次接受意大利法拉奇的采访，邓小平谈到毛泽东作为新中国的缔造者功劳是第一位的，在他晚年时没有把群众路线和民主集中制贯彻下去，最终导致文化大革命，毛泽东犯的是政治错误，但错误是第二位的，我们还要坚持毛泽东思想。这是在文革结束后，中国最高领导人第一次向外界公开表达对毛泽东的评价。而这时电影已经开拍两周了。影片主人公凌晨光是个画家，在文化大革命中逃亡到芦苇里边，夏天芦苇是很高的，到了冬天芦苇就叶子落了，无处藏身。“四人帮”垮台了，人们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而他误以为这些来是来抓他。他就逃走，他熬不住了，倒在了雪地里。他在雪地里爬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死去。问号的寓意，希望观众能够思考这段历史，反思这段历史。人与动物的区别就是会反思。
    彭宁根据中宣部的意见，做了部分修改。1980年冬天，影片被送往文化部电影局审查。电影局连夜把审片的结果报告给了中宣部。他们发现导演并没有完整的执行中宣部的修改意见。中宣部批示说让中央党校和军队的同志看下影片，帮助作者修改影片。当时两种绝然不同的意见，一种意见，电影很新颖，一种意见认为这是极其反动的影片。1981年1月10日的夜晚，白桦找到了时任中共中央书记处总书记的胡耀邦。白桦见到胡耀邦的第一句话就是建议他看看这部影片。胡耀邦说我不看。白桦问他为什么不看。胡耀邦告诉白桦，我们家的人对影片的看法就是两派。他说我要在这个片子能审查通过，公映的时候我在看，我建议你到此结束。两个月以后的3月27日，对《苦恋》的批判大规模的展开。1980年10月20日，中央书记处会议做出一项决定，在今后的2、30年内，一律不准挂现任领导人的像。目的就是肃清对领袖的个人崇拜。而影片争议最大的，是凌晨光的女儿要出国的时候，他非常不满意女儿的这个决定。这时，他女儿向他说了一句最具争议的台词：“你爱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爱你吗？”
    不久白桦奉命到京，修改剧本。他碰到了诗人艾青。艾青问他：“你怎么样？”白桦：“我还好”，艾青说：“具体情况怎么样？”“这样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当时白桦讲影片受到批判，他住在军区大院，有些大学生要求见他，他一律没有见。一天，门卫打电话进来，说有个学生要来看你。他说不和你讲话，见你一面就走，门卫也感觉不应该拒绝他。白桦就请这名同学进来了。这个男同学走到他的房子里，用一块布包一个东西，放到桌子上，真的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白桦打开黄布看到里面是块石头，上面写了几个字：“愿你像岩石一样坚强。”艾青听后老泪纵横，握着他的手，很久也说不出话来。过了几天，在一次高层会议上，艾青对白桦展开了激烈的批判。事后，艾青对白桦说，我在会上骂你了。白说我很理解他，但我却不理解中国的知识界。1981年5月25日，白桦的诗集《春潮在望》获得文化部的优秀新诗奖，他创作的话剧《曙光》也受到得广泛好评。7月17日，邓小平指示说《解放军报》停止运动式的批判，《苦恋》风波逐渐从各类媒体淡出。1985年白桦从军队转业回到上海，从事专业写作。彭宁移居到香港。放弃了自己一生追求的艺术。从此，彭宁再也没和任何人谈起电影的事情。

樊耀文

回忆一下过去的事情，那曾经的岁月发生的故事。

江苏小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