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泉

陇南澄碧

                                                山 泉

                                                    澄 碧

     我供职的这家厂子是个选矿企业，环境说不上太坏，但也谈不上太好。
      说不上太坏，是因为周围尽是举头望不见顶的青山峻岭，古藤秀木，除去冬天被厚厚的雪盖着显得枯燥乏味，其他时间都是极悦目的。那烂漫的山花和浓浓郁郁水墨画一般的青翠，不时地填充我的视野，还有无数知名不知名的鸟雀，坐在办公室或站在阳台上，鸟声的宛转悠扬就将人整个包围着。这在城里人看来，简直是入了仙境！
      谈不上太好，却至少有三点理由。其一是由于这里自小岭最高处起，一路下来，沿着公路两边建起了十余家选矿企业，把一条原本清澈见底、鱼虾相戏的山溪污染的万物不生，黑乎乎的不用说，只那股浓重的药剂味就使人难以忍受。我们的厂子规模最大，处在山沟中段，地表水遭了污染，地下水也在劫难逃，费尽力气打出一眼手压井，看上去清洌洌的水，喝进嘴里又苦又涩，只好弃掉不用。其二是挨公路太近，路上车辆又极多，扬起的灰尘一拨接着一拨，一天到晚人身上看去都灰塌塌的，若打了水洗头或洗衣服，不论冲涮多少遍，盆子底上总有一层粉末。长年工作、生活于此的我们习以为常，不觉得有啥稀奇，只是戏谑一番，说：洗衣水有啥嘛，裤带解开撒一泡尿，都能化验出几个品味哩！粉尘的污染由此可见一斑。第三个理由算是我的吹毛求疵，只是我的独家感受。在别人看来，如果连机器、车辆的轰鸣都嫌刺耳的话，那就回家去躺着得了，既然是个厂子，焉有不吵不噪之理？
     凡是总有个轻重缓急，粉尘和噪音的污染属于环保中的大问题，是工业化进程中必然要出现的，先不去论。只是那水谁也凑合不得，特别是生活用水。厂里领导研究的结果是派专车去几里外的水站去拉运，然而，二百来号人饮水可不同于一家人用水。一车水运来放在大灶门前，严加细管，至多三两天水箱也就亮底了。有时遇上停电，水站的水泵停运抽不上水，大家伙只有去小卖部买瓶矿泉水凑合。
穷则思变。这时，就有人去找泉。
      公路对我们选厂而言，具有双重的作用，除了承载车辆东来西往之外，还是南北两山的分界线，也是有矿带和无矿带的分界线。公路在沟底顺溪而行，路南，是吸引了无数淘金者蜂拥而至的矿区，厂坝矿的尾矿库就在南山上高枕而卧；路北，却未曾探出矿来，所以也少人光顾，仍旧是多年前的模样，一条不深的山沟里断断续续的有着水的影踪。砍柴、烧炭的山民们喉咙干渴了，在湿漉漉的水渍处用棍子随便扒拉几下，不一会儿，就积聚起碗大一坑水，稍作沉淀后，伏在地上一口气饮尽，顿觉满身清爽，酣畅淋漓。说来也怪，就这样的生僻恶劣地方，倒有幼小如米粒般大小的虾在此间快活自在。山民们不知从哪里寻到的理由，都说有虾的水是上好的水。
       指望这一碗水自然是解不了厂里几百号人的渴，这好办，找来工程队的人挥镐抡锹一番掏挖，一米多深的坑用石头砌个圆出来，不大工夫，就盛得满满的，成了正儿八经的一眼泉。
      这泉的水平高度比我们办公的二层楼顶还要高出一大截，当然不怕污染。
      天晴时，站在我们办公楼的阳台上去看，架在半山坡上的泉，太阳照耀下成了闪闪曜曜的一面反光镜。
      大家欢呼雀跃，奔走相告，纷纷提了壶、拎了桶去打水。小小的一眼山泉，怎经得住这么多人的索取，至多十桶八桶的，泉就亮了底，可是至多也是十分八分钟，泉里的水就又清清洌洌的溢出了边沿。每逢水车空了的时候，泉边就围满了厂里的男工女工。夏天，花花绿绿如一群彩蝶绕泉而舞；冬天，呵手跺脚，似一群企鹅聚于泉边。有哪些惯于挑剔、注重养生者，干脆舍了停在楼下的水车，每天都越过公路，往返四五百米去泉里舀水，说泉水就是甘甜，就是纯净。
     春节过后，有人相中了厂门口的一片空地，忙活一天，支起两间简易房，做了家常的饭菜掏我们口袋里的银子。那相距不远的山泉又多负了一项使命，被人家挑去牟利赚钱。
     我给这小小的山泉取了个容量很大，外人听了惊诧得直瞪眼的名字，称它作“救命泉”。夸张的成分不用说是有的，但还算和着它的脾性。
按理说，这样的山泉在陇南的山沟叉里随处可见，毫无稀奇的地方，只是由于它处在了一个特别的位置，碰上了特别的机遇，才赢得众人的拥戴，成了一眼“名泉”。这成名的前前后后，也尽属人工所为，而它始终平平静静，淡漠着名利，保持着纯粹的天然秉性，完全是一副超然、洒脱的君子风度。
     大家都用心呵护着救命泉，边上的石头滚落了，有人默默砌好。枯叶集到了泉底，有人悄悄淘理得干干净净……有一日我去提水，水提到办公室里要烧开水时，才发现桶子里竟有一条小鱼儿。小鱼身上麻麻的，背脊上一道黑黑的细线，一点也不显美观，却自我陶醉于极度的兴奋之中，绕着桶壁游动不止。大概是离了山泉，突然被新的环境所感动的吧！我本想把它跟水一起泼出去，但望望楼下黑乎乎被污染的溪水，还是忍住了。从化验室讨来一个大大的氨水瓶，把小鱼供养起来，每天换水，看它在瓶子里自在的游，也有一番乐趣。
     这深山里的一眼泉，这我们全厂几百名员工的救命泉，该伴着我们读过几年的日月吧？等有一天我离开这里去了别处，它会跟我饮下的水一起，深深地长久地融入我的血脉之中，在我的心里积聚起一个永永远远的心泉。

屈联西

救命泉里有一条小鱼！
牛！

周廷海

看着就想起我在的地方啊

煤缘

      

屈联西

有哪些惯于挑剔、注重养生者，干脆舍了停在楼下的水车，每天都越过公路，往返四五百米去泉里舀水，说泉水就是甘甜，就是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