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拿着罗炼留下的字条(小图为罗炼)。罗炼最喜欢看的书是《庄子》,而《庄子·齐物论》里有“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人谓之不死,奚益!”的句子,意指“人终生劳碌却没有什么成功,疲倦困苦却不知道自己的归宿,不很可悲吗!这样的人,虽没有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庄子以此来描述生之悲哀。罗炼的字条有庄子此语的影子。
姐姐网上发文呼唤罗炼归来。
罗炼对未来的焦虑,很多外来工感同身受,只不过他们想出走而未走。
2008年9月14日失踪时,24岁的罗炼是南海某家具厂的学徒。那一天是中秋节,工厂发给罗炼一盒月饼,他吃了2个、留下2个,并在留下一张手写字条后失踪。
罗炼,男,24岁,湖南浏阳沙市镇人,2003年南下广东,至今打工已5年。他于今年中秋节失踪,并在月饼盒内留下纸条一张:“终生役役而不见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所向,讳穷不免,求通不得,无以树业,无以养亲,不亦悲乎!人谓之不死,奚益!”
外来工罗炼失踪了,我们和他的亲人一起寻找。他为什么出走,为什么留下这些话语?出走之前,有谁了解他?我们在寻找罗炼,也在寻找答案。
和罗炼一样,成千上万带着梦想的外来工来到南方。作为独立个体,他们渴望尊重,渴望成功,渴望被关怀。但现实将他们禁锢在流水线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的才华或许被埋没,他们的思考或许被忽视。有多少人曾经追问,除了工资,他们需要的是不是还应该更多?千万个打工仔中的一个,罗炼,失踪了。我们寻找,寻找答案。
有点“怪”的80后工友
他不爱说话,有点清高
“我总有一种感觉,他不适合做这行”,28岁的邓丰如是罗炼的师傅。今年3月,罗炼被三姐夫朱建锋介绍到厂里,跟着邓丰如做学徒,每天负责为家具上漆。
油漆工是个耗时间也要体力的工种。譬如为一个两扇门的衣柜上漆,“喷少了色浅,喷多了太重,两边还要均匀”,流水线作业外,还要将家具搬来搬去。到家具厂前,三姐夫征求罗炼意见,说工作很苦很累,月工资只有五六百元,但罗炼接受了。
身高1米73左右的罗炼略显单薄,“他刚来时很多东西搬不动,说过很累,后来就慢慢习惯了”,邓丰如觉得这个徒弟有点怪,“比较内向,不爱说话,从来是问一句答一句,不问就什么都不说”。
邓丰如说“我是他师傅,年纪也差不多,从来没把他当徒弟看,可就是不知道他有什么想法”;同住的工友也说不了解罗炼,“他从不肯主动和我们谈话,有点清高”。有人觉得罗炼很幸运,在家具厂有七八个老乡,但不善交往的罗炼却显得“不合群”,甚至有点孤寂。
罗双归算是和罗炼谈得来的工友。工厂今年9月搬迁前,10人同住的宿舍里,罗炼分在靠门一张床的上铺,罗双归住在对铺,又是罗炼的“师兄”(跟同一个师傅)。在罗双归的印象中,半年来罗炼只主动说过两次话,一次是问出师后每个月能赚多少钱;另一次是说自己以前跑地产时,踩着单车跑业务,一个月把车坐垫都磨烂了。
他看的书之乎者也,工友不懂
罗炼的“不合群”不仅是话少。
“他很爱干净”。工友们说,每天上工,油漆会洒上工衣、手脸和头发,时间久了衣服前襟各种污渍颜色混杂,手指间也是驳杂的油漆,不少工友懒得洗就直接去吃饭,“他不会,一下班就会去换衣服洗澡”。
工友们每天早上8点上班,晚上10点半左右下班后,是一天难得的放松时间。所谓放松,“一般只有聊天和打牌”,罗炼却习惯烧些热水,边泡脚边看一本厚厚的《庄子》。
“他的书我们看不懂,都是之乎者也”,同住的工友邓彰合说,他曾翻过几页罗炼看的书,觉得太过深奥并不喜欢。他称工友们平日看的多是小说和杂志,工厂所在地较偏僻,能借到买到的书不多,“罗炼也找我借过书看,易中天的《品三国》,他看得比我还快”。
工友们下班后也会凑在一起闲聊和打牌,玩麻将、斗地主,罗双归说这些活动罗炼大部分不参与,有时在一旁看也不做声。刚搬到新厂时,厂里活计少工人们常休息,罗炼也曾打牌,但仅有的几次都非常谨慎,“手里的牌没赢的希望,绝不拿底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