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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雪
                       刘佳跃
    一开始是密密匝匝的小雨,冷飕飕地落在脸上。
   激灵灵一个冷颤,一朵冰晶玉洁的雪花冷不丁钻进了温暖的脖颈里,牛毛细雨变成了一场雪。
一场雪说来就来了,没有漫长的等待,也没有望眼欲穿守候,有的,是关于一朵雪花飘落时的那一份惊喜与惬意,有的,是关于一场雪背后那些滚烫的方言俚语以及与雪有关的土地、庄稼、山川、树木和河流。小时候跟父辈们下地,套上犁铧、备好耕牛,牛的蹄印深深浅浅地印在满目洁白的雪花里,于是翻飞的黑土冒着点点热气,那是一场雪消融之后,浸润在土地深处的丰富营养,父辈们嘴里就念叨着:瑞雪兆丰年,庄稼收成好,看看这场雪的“喘”劲,明年不愁吃穿了。我惊异于父辈的那种智慧,一场雪竟然催生了一个筋骨朗朗的“喘”字,一个“喘”字,让一场雪有了生命,让一种质朴朴的热望有了温度,于是土地应和着犁铧飘过的声音、应和着牛的丝丝鼻息、应和着从土里翻转来又被埋压住的虫鸣声,像翻一本与日子息息相关的大书,翻着翻着我就长大了,成了一个看着雪“喘气”,沐着雪走路却一路磕磕绊绊走不稳走不远的人。
后来却很少下雪。于是父亲的口气和爷爷的口气惊人地步调一致:没场雪,这年景真的不叫个年呢。雪没了“喘”劲,倒是爷爷的喘息声越来越厚重了,迟缓的脚步从阡陌走向田埂,又从田埂游离到村庄,爷爷终于也没能好好地等到一场雪,吁吁的“喘着”,离开了我们。
“雪终归是要下的,今年不下明年必定要下。”父亲关于下雪的念想饱满地装在眼神深处。雪终归下来了,在接近年关的时候。飘飘洒洒的雪从半空中婀娜多姿地落下来,落在一群光秃秃的树木之上,落在枝头一片孤零零的叶子上,落在黑漆漆的山头、嫩泱泱的麦苗、清亮亮的小溪水里,一只在雪堆里觅食的鸟儿不屈不挠,哪怕是一粒干瘪的稻谷,也是一份勤劳的收获。下雪了,人们的眼神多了一份清爽,埋藏在心灵深处的希冀、念想在这一刻沸腾:事业、爱情、亲情、友情,全部仰仗一场雪的功劳,在雪落雪融的瞬间变得冰清玉洁,饱满圆润,一场雪让一种叫做人生的东西变得步履坚实,铿锵有力。
一朵山茶花已经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眸子,一抹淡淡的红与洁白的雪相映衬,一场雪唤醒了万物的萌动,沃耳苌(一种猪草)、粟藜草根部已经冒出来一颗颗鲜嫩的芽儿;麦苗、蚕豆、豌豆静静地躲在雪白的衣袂之下,即将成长的的快意被雪点燃。我的慵懒、拖沓、怯懦、躲避也被一场雪洗濯,埋压,血脉膨胀,循着雪的印迹,我觉得人生的方向愈发透明透亮起来,关于好年成的念想与祈盼也愈发清晰可闻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