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之春运）春运特别料理之五味

马兵

　4年求学、3年工作，在我远离家乡的7年里，每一次春节的归途都是一场阵痛，但心中充满期待和希望。从踏上归途始，20多个小时的煎熬宛若品尝一道春运特别料理，五味杂陈，回味悠长。

　　酸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车票无疑是这粮草的重中之重。春运特别料理的前菜就是抢票大战。曾经，这是道“油焖小龙虾”—在漫长的购票队伍中挪动与等待，如同油锅中翻腾的小龙虾，其过程煎熬非常，其味道鲜美十分—正是买到票的喜悦。如今，这是道“铁板鱿鱼”。准12点坐在电脑前，紧盯着12360网站，一遍又一遍地按着F5键，经历着震惊（数千张车票顷刻间被一扫而空）、疑惑（车票到哪里去了）、失望（又没抢着）、重燃希望（过会儿再试试）……情绪波荡起伏，恰如滚烫的铁板上被不断翻炒的鱿鱼，如果外焦里嫩，那是刷屏修成正果，但也不排除最终会糊了锅。当听到电话那头亲人关切地问“买到票了吗”，品尝过这两道菜的小伙伴们或许都会鼻子一酸。

　　咸 人不单是没有梦想时跟咸鱼差不多，有时还会被生生挤成咸鱼。这就是春运特别料理之开胃小菜“油煎咸鱼”。在爆满的车厢里，你身旁可能是不爱干净的大叔，身上尽是味；你也许不得不亲密接触农民工伯伯因拖拽而脏兮兮的编织袋，衣服蹭上了泥；穿过人群好不容易靠近厕所，还可能被撞到堆满烟头、泡面剩汤、塑料袋的洗手池，溅上污水……所以，上火车千万别穿浅色、易脏的衣服，我大一寒假就报销了一件白色羽绒服，可谓前车之鉴。此外，一夜难眠的疲倦，加上无法洗脸，下火车时，脸色也一定不会好。

　　苦 终于要上主菜了！“酱煎牛排”，牛排三分熟，太生、难咽；酱油过量，以致味苦。从北京回衡阳24个小时的路程，若晚点时间更长。时间就好比那过量的酱油，困极难安枕的我好比那欲熟未熟的牛排，在开着暖气、人多而气流不畅的闷罐车厢里，煎着，熬着。时而趴在茶几上，时而斜靠座椅上，时而歪倒车窗旁。若座位靠近过道，就连个辗转的地方都没有。但相比那坐在地上、躺在椅下、蹲在厕所旁、猫在洗手台前的，在座位上东倒西歪的我已能苦中作乐了。凌晨一两点最难熬，人是疲劳困顿之极，灯光显得太刺眼，空气十分恶劣，温度居高不下，恶心反胃之感顿生。更难过的是，如此苦的一道菜，还不能喝水解苦。喝水，意味着要上厕所，从过道中睡得横七竖八的人群中穿过、跨过、踩过，几米的距离也让人望而生畏。何况，小腿因久坐而肿大僵硬，能否拉上靴子的拉链还待君努力呢。

　　辣 临时加餐，补上一盘鲜辣爽口的“辣子鸡”。在列车上，能碰到各种各样鲜活热辣的旅客：有从人生理想谈到社会政治，从太空飞船谈到海底潜龙的大学老师，不辞疲倦地为众人答疑解惑；有端起架势、操着方言、拿着大喇叭吆喝，各种网络段子、笑话往外喷的推销员，极力向旅客们推销穿不破的袜子、烧不坏的毛巾、能治病的手链；有晒艳遇、卖弄文凭、炫耀人脉的海归教授，热心地向周围学生发出留学邀请，留下字母写得歪歪扭扭的邮箱地址；还有一群人总能在人堆中披荆斩棘、势如破竹、一路前行，那就是推着小车售货的阿姨们，有对联如此形容—上联:啤酒饮料矿泉水；下联：花生瓜子八宝粥；横批：让一下,让一下啊! ……我听着这对联，喝着香辣牛肉方便面的热汤，顿觉恶心稍解。

　　甜 饭后甜点是“冰激凌”，降一降这特别料理的火气。首先入口的是抹茶冰激凌的清香，那是人与人之间的友好与关怀。旁边旅客给过我晕车药，还有学美容的姑娘给我刮痧，他们同样旅途辛劳，却送给我一丝清凉；再品，则是巧克力冰激凌的先苦后甘。下了火车，赶乘大巴，耳边响起的是再熟悉不过的乡音—很快就能见到骑着摩托车来接我的爸爸了；最后，满嘴都是香芋冰激凌的浓滑。终于到家，妈妈端上我最爱的米粉，热腾腾的肉汤里是妈妈一年的期盼。甜点如此沁甜，让前面所有的苦味荡然无存。

　　今年春节，我没有回家，五味大餐，只能回想。看着怀中不足3月的小家伙，我想：这样的春运特别料理，她将来还会不会品尝？

来源新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