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亏是福

许荣波

吃亏是福
（杂谈）
自我懂事起，外祖父就开始教我做人处事的道理。外祖父的祖父是前清的举人，他的父亲也是个秀才，做过师塾先生，一肚子的“之乎者也”及孔孟学说。外祖父幼承庭训，也许是家学渊源，我总觉得他思想守旧而不善变通，说起话来也满口艰涩难懂的词，向我灌输的也大多是“枪打出头鸟”、“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之类的处世哲学。他常告诫我：“凡事不要处处光从好处想，做人不能事事占着便宜，吃点亏不要紧，吃亏是福！”
这话听来好笑，吃亏就吃亏吧，打掉了牙和血吞就是了，何必与福牵扯上那么一丁半点关系去寻求心灵上的自我安慰？只要能数得清楚十个指头的人都知道，吃亏与福可以说没有丝毫瓜葛，非但没有瓜葛，甚至连半点边都挨不上，根本上就是背道而驰的！要不，怎么吃了亏的人对于吃亏老那么耿耿于怀，吃亏之后把牙关咬得紧紧的，人前人后还愤愤不平地骂上一句：“妈的，倒大霉了，真亏！”可见，外祖父那句“吃亏是福”的理据是多么的站不住脚。我到过动物公园，看过饲养员喂猴子，一些猴子嘴里咬着一个苹果，手里又抓着一个，没有拿到的，来回不住地走着，干着急。动物尚且如此，何况身为万物之灵的人乎？
人的本能一向是趋吉避凶的！人生于世上，什么都想吃，就是不想吃亏，天底下哪有想自找苦吃的傻瓜？除非他脑袋不太灵光，吃了亏还自打嘴巴地美其名曰：“吃亏是福”！阿Q遗风式的自我安慰恰恰显示出了自家的底气不足。看来外祖父这个“饱读圣贤之书”的人也是虚有其表，其实脑袋瓜里到底还是缺少根筋，所以才会说出“吃亏是福”这样贻笑大方的昏话来。
刚踏入社会的时候，我倒很是把外祖父那句话当作一回事，为人处事总是中规中矩，见着便宜不贪，有好处就让，不敢跟别人在利益问题上有过纠缠。后来才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小胡同里，与这社会有点格格不入。比如吧，一般人请客吃饭，往往掏腰包的应该说是吃亏了吧。以前，不管是谁人请客吃饭，我总是抢先把帐付了，原来以为这下人家可感激我了吧？可是狗屁，我越这样，朋友的脸色就越难看。后来，我就琢磨出一些门道来，人家请客，这帐就一定得由人家来付，我在中间这一掺和，事情就变得不欢而散了。后来我转辗换了多个单位，和朋友吃饭时，我只好充当一个名符其实的食客，那盘盘盏盏轮番上的菜端上来动筷就吃，却从不敢抢着“埋单”，小家子的模样俨然一个“铁公鸡”。这也就算了，一点小误会，决不致引起什么不快。
毕竟人与人之间到底还存在着差异。既有天资聪颖，精明过人的人，也有天生愚顽、蠢钝的人。精明人处事一般都八面玲珑，吃亏的事从来不做，得好处的事一件也没有搁下，可谓精明到家了；而那些蠢钝的，脑瓜子上了锈，顾及一些世上礼义廉耻之类的虚无东西，遇着些事，就变得俗气了，往往就抹不开面子，吃了亏也不敢吱一声。比如我去买菜吧，在称菜的时候，卖菜的人顺势将称砣往上一扬，让称尾往上一翘，称砣顺着杆一滑，不待你看清，他就说这菜多了，往回拿几棵。他原本就短斤少两，却装得挺吃亏的样子，我心知肚明，只是懒得计较。又比如吧，在单位里，有一趟苦差（自然是没有名胜古迹、美景风光的小地方），大家都不想去，精明的人一早就回绝了，领导看一时半刻找不到人，就只好点名了，点到你，你还好拒绝？却后来又有了一趟好差（去的是大地方，吃住不愁，强似疗养旅游），只因争着去的人太多，那就只好委屈你了，原因是上一次你出了一趟差，这次就不去了吧。如今的人鬼精啊，一个个像兜里揣着个计算器，凡事都要算计一番，前后相顾，首尾权衡，哪里肯做蚀本、吃亏的买卖？
但不管怎样，百密也总有一疏的时候。尽管亏是人人都不想吃，但吃亏的事仍是时有发生，任你是再精明的人也难免吃亏上当。
有一次，有人拉了一大车棉胎到我们住宅小区倾销，这棉胎比外面便宜得多了，大家都挑了两件。由于我不久前才添置了丝棉被，所以就没有凑热闹。结果，这棉胎是黑心棉的，大伙都被坑了。谈起这事，大伙儿都有一肚子火没处去撒，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将那卖棉胎的大卸八块。最不该的就是我，竟懵懵然稀里糊涂地插上了一句：“我当时就看出来了，如今这世道，便宜没好货。”这时，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好像我是和那个卖棉胎窜通一气似的，或者从那卖“黑心棉”的那里捞了点好处。自此，我们小区的人见了我都不爱搭理。我们小区的人一向崇尚和谐，过去吃饭时总爱在巷口的大树底下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你看我碗里盛了点啥，我看你的碗里有什么菜，你往我碗拨两箸冬笋，我往你碗里夹两片肉。经我这么一搅弄，人就分生了，好像我这人不太地道，见了面都堆着一种虚假的笑，过后还朝我撇撇嘴，甚至还像躲瘟神似的避得远远的。我总算是想明白了：有些事，竟真的像外祖父说的那样：“吃亏是福！”有时候“亏”不妨吃，特别是大伙儿都吃亏的时候。试想想：大家一起扎堆干同一件事情，结果都吃亏了，而你居然还站在岸上，肯定被看作是眼中钉抑或被视为异类。
我总在琢磨，这亏在什么场合该吃，什么时候不该吃，有点琢磨不透。后来的一件事让我明白点什么了。在一个场合，一位熟人和他的一个朋友偶然相遇，熟人的朋友请他吃饭，那时候我也在场，他朋友也想叫上我，但熟人一把拉过他的朋友，低声地说：
“别理他，这人是个傻B，吃了亏从不哼声，叫他做甚？”
尽管声音很细，还是被我听到了，我心底好一阵悲凉。却原来，万事皆有度，这吃亏与否是说不清的，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那样白发三千丈的难题还要叫人难以下结论。是我行我素还是学会精明，我一时陷于两难的境地，叫我无所适从。怪谁呢？是怪当初外祖父诲人不当？抑或是这世事多变、人心不古？我不敢遽下结论……

胡云峰

吃亏是福，也有尺度。

学习，问好！

许荣波

多谢光临，问好胡老师，祝好！

陌上花

尽管这个世道人心不古，但是我还是坚信善有善报，吃亏是福！ 谢谢老师的美文！ 发人深思！

许荣波

同感，多谢陌上花老师，远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