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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精品] 钱就是命

发表于 2014-5-5 18:34:19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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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去世的那年才59岁,是我们兄弟几个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的。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病,也就是那种常见的尿结石。
     起初,我和大侄子陪他到县人民医院碎石科看医生。医生说我大哥得的是肾结石,而且左边的那个肾简直就是石料场,堆积了很多的石子,不开刀怕是不行。
    大哥问开刀要多少钱?医生说,要不了多少,最多也就是四五千块钱吧。我瞅见大哥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望着他的儿子……
    “再多的钱也得治!”侄子毫不犹豫地表了态。然后转过脸对我说:“三叔,今天我只带了三百来块钱,你先带我爸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我这就去想办法弄钱来”说完从裤袋里掏出那些钱交给我。
    侄子走后,我让大哥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稍坐一会儿。因为我想去找一下熟人通融通融,看能不能便宜一点?常听人说,有些个医院简直就是变相的屠宰场,进去了就只能任他们“宰杀”,要是有熟人能帮得上忙的话,最起码可以节省三分之一的钱。
    可是那天不巧,熟人没找着。等我转身回来时大哥却不见了,我楼上楼下、洗手间统统都找了一遍——他会去哪儿呢?是不是回家去了?我赶紧打电话给在乡下的五弟(因为大哥家没装电话)说,如果大哥回家去了就马上给我回个话。
    果然被我猜中了,他是怕儿子借不到这四、五千块钱。即使借到了这些钱,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还清?“欠”压人头啊!我们家从爷爷辈就开始欠债起。所以一听说又要借债,大哥心里就发怵。因此,刚才他想来想去,就趁我走开的时候一个人回家去了。
    据说回到家之后的第二天,就拿了一把锄头和柴刀上山去采草药,比如车前草、金线草、海金砂等等。因为,自从他得了尿结石的病之后常常胀疼得干不成活。为战胜它,大哥决心学医自治。于是开始遍访附近民间有名望的老中医和江湖郎中,在博采众家之长的基础上,自己开药方,自煎自服。
    但大哥毕竟是一个连小学都没读完的地道农民,可偏偏又喜欢自作聪明。凭自己的想像今天加一种这样的草药,明天加一种那样的柴根,而且还不断地增大剂量。父亲生前曾多次劝说过他:“草药也有毒,你不要不懂装懂,吃,吃,吃!总有一天会吃出麻烦来的!”可是,父亲对他说的话,大哥从来置若罔闻。
    这些年,他用了不少自开的药方自煎自服,自认为能够打下石子来的中草药。据他自己说,每次吃几帖下去就能管用很长一段时间。也就是那次,他又吃了几碗汤药下去之后感觉似乎好点儿,就顶着炎炎烈日去自家早稻田里打农药。中午回家时,饭也不想吃。只感到胸闷气促,呼吸特别地困难。开头还以为可能是上午累着了,只要休息一会儿就没事。
    但是,到了晚上他沉重地感到自己这会儿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下半夜的时候,他有气无力地跟我大嫂说:“你,你赶紧打电话到县城我大妹家(因我妹夫那时在汽运公司帮人开车),叫,叫她快开车来把我拉到县医院去输,输氧,我,我快没,没气了……”
    到县城后,我们几兄妹都赶了过去,商量之后觉得输氧不是解决的办法。于是大家凑了些钱连夜把他送到南昌钢铁厂职工医院(因为那里的梁医师是我们整个村子里的熟人),梁医师检查之后对我们说:“顽皮(我哥的浑号)这病麻烦,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儿给他治?现在看来估计可能是尿毒症,我们这家职工医院的设备还不齐全,咱们赶紧把他送省一附医院复查……”当时,一听是“尿毒症”,我差点被撂倒在厂职工医院门口。因为,没有什么比预先知道一个亲人就要死亡,自己站在一旁爱莫能助更残忍的了。
经一附医院诊断,果然是尿毒症,而且是晚期尿毒症。得到这种病仅能靠透析才可挽救或延续生命。只好先在一附医院住下了。不到一星期就花了一万块多钱。但是医生说,要想让他活下来,就得不断地给他做透析。因为像他这种慢性肾衰尿毒症终末期,肾功能仅为正常人的1—5%还不到,已经无法维持正常的生命活动,任何物理化学的方法都不可能使其恢复正常的结构和功能。听到这里,我哥说:“那我还是回家去吃草药吧。” 医生说:“到目前为止无一例终末期尿毒症能用草药、偏方、验方等非透析疗法长期存活的。”
    我们兄妹几个相互看了看,然后问医生:“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医生说:“办法倒是有,那就是肾移植,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不过至少要三、四十万元,平常人家肯定支付不起。除非你们兄弟或子女有人愿意捐献肾脏,那就可以节省很大一笔钱。”我侄子问:“成功率有多大?我爸他适不适合做肾移植呢?”等问题。
    医生说:“这我不敢打保票,但是一定要是好的肾脏,像有肾结石的、有肾炎的等等都不行。”于是,一家人自觉地将各人健康状况排了排队……
    大侄子因前年患肾肿瘤已切除左边一个,五弟也做过肾结石手术,我和四弟也都是肾结石患者。大妹、二妹倒是愿意舍己救兄,可是一检查,她们的肾脏也不行。看来,我们兄妹几个都是属于亚健康型人物,按医学术语:“所谓亚健康是指处于健康和疾病之间的一种临界状态,是介于健康和疾病之间的连续过程中的一个特殊阶段。从亚健康状态既可以向好的方向转化恢复到健康状态,也可以向坏的方向转化而进一步发展为各种疾病。”所以,想内部调济捐献肾脏这一条行不通了。
    作为我大哥,他听到肾移植者能多一条生的希望,当然很高兴。可是,这三、四十万元钱。从哪儿弄去?其实,大哥他自己也知道:虽然兄弟无数,儿孙满堂。只可惜一个个都穷得直不起腰来——
    二弟虽然七十年代就拿工资,但由于婚姻的波折,先后娶了三个老婆,再说他现在的单位(矿山)如今都快下马了,他只能靠守炸药库挣那么四、五百块钱养家糊口,而且随时可能下岗。还有一个小孩在市里读高中。自顾尚不暇呐,哪儿还拿得出钱来给大哥治病;
    三弟我也很困难,除了那两个干巴巴的工资,外加一个月百拾元的赴桌子(写点豆腐块文章)的钱,就别无进项。上个月刚还清了十年前那四万多块钱的集资建房款,还有十几万元为几个子女读大学借亲朋好友的人情债在那里垒着呢。爱人虽然有一份工作,但她们单位的领导难隔两天吆喝着要下岗分流,她成天在恐惧中度日。加上一身的毛病,那几个工资仅仅够她自己看病吃药。所以,也拿不出钱来救大哥的命;
    四弟的工作单位虽然不错,爱人也有一份教书工资,与这几兄弟相比算是稍好一点。但是,他也有两个小孩在读书(一个大学、一个中学)另一个没读书,可是也没找到什么事干,在家吃闲饭。而且有一种毛病正在上海化疗,据说要花两、三块万块钱,无疑他也拿不出钱来支援大哥;
     五弟是个老娘嵬,在家种几亩地,收入少得可怜。加上他自己的身体就先天不足,而且也得了尿结石,每到医院碎一次石就是好几百块钱,前年在南昌开刀用了近万元。虽然才三十来岁,但看上去像是个干瘦的老头。我们这些做兄长的没为小弟帮上什么忙?就已经愧对他了,哪里还好意思开口向他摊派钱来为大哥治病;
     大妹子家庭原来不错,可是这几年被她那两个不听话的儿子折腾得一穷二白,两口子背井离乡到外县办什么企业去了。可是据说非但没赚到钱而且还被人骗了一笔不小的钱呢。欠银行的贷款正追得紧呢?如今要她拿一两千块钱或许还能周转得出来,若是出一两万肯定没办法;
    二妹就更困难,两口子原来在广东种菜。开头据说还赚到一两万多块钱,可是为了儿子能在县城读书,特意又从广东赶回来伺候、管教。丈夫租了一辆蹬士踩,每日早出晚归弯腰躬背能挣得一、二十块钱。后来脚有毛病,蹬士也踩不动了,只好又贷款买了一辆二手客运车跑客运。因为那车属于快报废的车,只能偷偷地跑乡下的线路。可是没走几趟:今天被交警罚、明天被运管卡、后天又被同行讹诈。最后,非但没赚到钱还倒亏了五、六万元,二妹还因此而气出了一场大病;
    大哥自己的五个子女虽然都已经成家立业,但是一个个都穷困得羞于见人,其家庭收入可以忽略不计。
    总之,整个大家族的资产(其实也就是集资房和乡下的老屋包括简单的电器)合起来计算,最多值十五、六万元。若是把借私人的钱及银行贷款一相抵,那就是数十万元的“财政赤字”,而且还在不断地负增长。
    所以,大哥在省城医院只住了半个来月,(其实,是用完了大侄子在上海打工赚到的一万多元和我们这些兄妹凑的钱)就回河西村老家了。到家的第四天,大哥感到呼吸越来越不行。听说县城有一家叫什么“红十字”医院的XX医生说,他们那里能治好这种病。于是大侄子又到处去借钱带父亲去那家医院治疗,结果吊了两天安基酸和别的什么药?冤冤枉枉花了两千多元,毫无疗效地又回家去。
    第六天(也就是2001年9月13日),我送我儿子去天津开学。刚到北京西站就接到家里打来的长途:说大哥已经断气了,其实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得了这种病,没钱就没命。
    这使我想起我原来下属单位的一位领导,患的是与我大哥一模一样的病——尿毒症。但是他家庭条件很好,他所待的那个单位效益不错,他自己又是单位一把手。所以,当医院确诊他患的是尿毒症之后,一次性就在单位拿了十几万元。请专车直接就去省城最好的医院,先是(等肾脏)做了三个多月的透析,一星期两次,每次四百多。然后肾移植第一次失败接着做第二次。
    记得有一次,他爱人拿着一叠医药发票去单位报账,临时全面负责的副职说:这么大的数额我作不了主,要经上级主管部门领导同意才能支付。她爱人很不高兴地与那位副职吵了起来,而且闹到局里。当时我正好在办公室,听了他们的情况汇报之后,我对他(她)们说:看病要紧,需要再多的钱单位也得想办法解决。先打借条,等他病愈出院之后再根据有关规定多还少补,一定不能把病给耽误了。那一次又借了五万元。
     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单位,但是小小县城就这么大,我经常在街上碰到那位得了尿毒症的基层领导。他每次见到我都主动过来与我打招呼,看得出他精神很好,几乎完全恢复健康。他之所以能从死神手里挣脱出来,靠的就是公家出的那几十万元钱。因此,他才深有感触地说:“是共产党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大哥与他患得是同样的病,但不是同样的命……
    大哥死后,大嫂就更是精神恍惚,本来她就曾患过忧郁性精神官能症,老是说有鬼跟着她。悄微清醒时又成天以泪洗脸,她感到再活在这个世界上,非但不能为儿女做点什么,而且还要拖累他们。半年后的一天半夜,她就用一条背包带在自家洗澡间的屋梁上结束了她骨瘦如柴的一生。清晨,我们才发现她……,几个侄儿侄女没有办法只有眼泪,我们几兄妹又凑钱把大嫂安葬下去,棺木还是临时借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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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5 20:10:02 | 查看全部
对于得大病的人来说,钱就是命一点不错。中国人啥时候都能不为看病发愁就好了!

学习,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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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5 22:10:45 | 查看全部

回 1楼(胡云峰) 的帖子

谢谢云峰老师!但愿人生不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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