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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我娘更显得苍老了许多，好在身子骨还行，都80多岁的人了，仍操持着繁重的家务。我每次回老家去都劝她老人家:“娘，你从8岁就开始干活，干到80岁。这辈子还嫌劳碌得不够吗？如今也该歇歇了。”我娘却说:“我这人一歇就生病，天生做事的命”。
可不，前年中秋节，我提前五天就把她老人家接到城里来，我和爱人都上班去了，儿子上学去了。娘在家里硬是闲不住，一会儿拿扫把这里扫扫，一会儿拿块抹布那里擦擦，结果好心尽做了错事。把垃圾从阳台上扫下去，落在楼下邻居刚洗好的被子上，被人家数落了好一阵；抹布打湿了在刚喷好仿瓷的墙壁上抹来抹去，留下了黄一道紫一道的意象色彩。让我和爱人哭笑不得。也只好“命令”似地说:“娘，我们不是接您来我家里当佣人，这些事情哪能要您做(当然，我不能说她做得不好)，从明天起，您什么都别干，我开开闭路电视，你想看哪个台，只要按一下这个(摇控器)就行”。
等我下班后，见我娘正在把我昨晚那些翻开的书籍一本本合上摞在一起，叠得整整齐齐，书里夹的那些纸条也一张张给你抽了出来叠在一起，用胶水瓶压着。我当时真想发火，因为那是我为写一篇随笔查找有关资料特意用纸条做的记号。（我娘不识字，从前在大集体时，如果生产队分发什么东西，需要签字时她总是拿我父亲的私章一盖了事。）
我问娘:“你怎么不看电视呢？”我娘说:“电视里的人一个个都不说话，只见那些嘴巴一张一合的”。这时，我才发现我娘错按了“静音键”，我索性跟我娘开个玩笑:“我要他们说话，就会说话”。我娘认真地说道:“算了，还是别让他们说，挺累的，反正我也听不懂”（普通话）。
到了傍晚，我们都下班了，儿子也放学回来了。吃晚饭时，我给娘盛了大半碗饭，上面放了许多猪肝和红烧肉。我娘说:“我哪能吃得下这许多”，说着一个劲儿往孙子碗里夹，我儿子说:“奶奶您吃吧，别老往我碗里放呀”。儿子把碗往自己身边一移，一块猪肝掉在桌子上。我娘从桌上把猪肝夹起来说:“这块我自己吃”。我说:“娘，掉在桌子上就别吃啦”，娘说:“这有什么，饭桌干干净净的”，我儿也说:“奶奶，您别吃掉在桌上的东西，那样不卫生”。
我娘皱起眉头说:“孩子，你是没经过饥饿的岁月，问你爸就知道了，三年自然灾害那时候，有一次你爸饿极了，跳到生产队牛圈里和牛抢萝卜婴子吃呢……”，儿子惊愕地望着我。我说:“是有这回事，那时我才刚满五周岁，每天定粮三两米，哪里够吃？有时吃完了自己钵子里的饭，就舔钵子底，恨不能把蒸饭的钵子也吃下去。
有一次您奶奶又见我舔钵子，就假装打了一个饱嗝，说是在亲戚家吃饱了，然后将她自己钵子里的一大半(瓜带菜)饭全倒给了我。后来几次吃饭你奶奶都这么说，我就开始怀疑了。于是说:“娘，明天也带我去那亲戚家吃一顿饱饭来，好不好？”。只见你奶奶眼泪夺眶而出。我知道我们家那时候哪有富得给别人饭吃的亲戚。我一头扑进你奶奶怀里，泣不成声地说:“你根本没吃饭，你骗我……”，这无意间安排的忆苦思甜，一下子让我儿子成长了许多。
中秋节刚一过，我娘就嚷着非要回乡下去不可，说家里的事离不开她，什么栏里的猪、地里的菜都不知成啥样子了？我说:“家里不是还有弟弟、弟媳呢!”，我娘说:“他们俩都不懂事，两口子打起扑克搓起麻将来就没日没夜”。
我说:“什么事情您都包揽着，天晓得啥时候他们才会懂事。再住一些日子吧，等过了国庆节我送您回去好不好？”，
我娘生气地:“你想把我闷死在你这里是不是？”，说着卷起她的裤腿:“你看，在你这闲了这些天，我的脚都歇肿了”，真是拿她老人家没办法。这，就是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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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1 09: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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