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 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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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给 予
■牛士红

李丰国，假如不是他从车上下来时后面还跟着人，假如不是他上台给别人戴红花，假如不是开会时他坐在主席台上，我怎么也想像不到他竟是群众心中的干部。
他个子不高，肚皮不大，皮肤还略显粗糙，俨然一个下苦力的形象；他说话声调不高，语气不粗，平和、婉转而显温暖，丝毫没有领导的霸气；他穿着朴素，为人慷慨，与人一起工作，从不争功，又没有那份官气。他，怎么就成了群众心中的官呢？笔者怀着好奇探访了他的心灵深处。忽然发现，他有着与常人不同的思想，眼前一亮——那里应是蕴含着一种给予的哲学！
他与同事们一块儿工作，从来不讲自己的成绩。记的好多年前我去基层深入生活，他正在河北的迁安打一座引水隧道，虽然那座山体石质破碎，在大山中施工也有很多艰难，但他负责的工程任务进度之快，质量之好，多次隧道坍塌，但从来没有出过人员安全事故，受到了上级的一致好评。从那时起，我就认识了他。后来他一路青云，从队长、副段长、分公司党委书记、安质部长、副总经理、又多次在集团项目中出任指挥长。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圆满完成了上级交给他的任务。记的有一次，企业在陕西太中银铁路承担着一项10多公里的长大隧道，这是一项由国家投资兴建的重点工程，要求高，标准严，难度大，企业换过几任项目负责人，都因各种原因而半途搁浅，就在企业声誉面临危机、企业效益严重亏损的时候，组织派他前去“救火”。他行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能扭转乾坤，何况前几任管理者已有太多教训，周围同事也都替他捏着一把汗：丰国啊，你半生英雄，万一这次打了败仗，可毁你多年名声。是的，谁说不是呢。可组织安排，他不能不去，但他确实心怀忐忑。思虑许久，他是党员，是组织多年培养起来的人，关键时候怎么能不听组织的召唤呢。有人说他这话是唱高调，可在他心里，真不是唱高调：如果一个人不被人使用，那还有什么价值？如果一个人还没有去做，又怎么知道自己就不行呢？一个看上去温顺的人，其实内心充满了挑战。他说；我去！
他去了，前面的事情暂时搁置，搁置并不是回避矛盾，是不能因为矛盾不解决就停止生产，而是先干起来，先把生产搞上去，回头再来处理遗留问题。一切从头做起，定制度，定规范，定目标，定奖励。这一招过真灵验。当隧道贯通之时，所有的矛盾也迎刃而解了。当上级派人前去了解情况时，他头头是道讲了好半天，有总工程师和技术部长的把关，隧道光面爆破越来越精确；因为有安全部门的高度负责，隧道三次大塌方没伤一个人，并顺利抢险通过；有全体测量人员的认真负责，隧道打通时精确到只有4毫米误差；副经理各负其责……他如数家珍地推崇他的司属下，四个小时中从来没有提到他自己。调查组问其：你如何？答曰：“是他们把工作都做好了，我还要再做什么呢？我又能做什么呢？”
后来，那里的技术员成了工程师，工程师成了副总工程师或总工程师，副部长都成了部长，而有的部长升为了副经理，人人都在施工生产中得到锻炼，政治上得到进步，技术上有了提高，人生上获得的了极大的丰富。
李丰国不仅如此，他与同事们一起工作，个人从来不要荣誉。翻开他陈封的记忆，并没有发现记载他半个世纪以来成绩中的多少像样奖牌。一个被领导信任，被同事夸耀，被朋友赞美的人，怎么头上会没有太多的光环呢？记的十多年前我采访过一个老司机，他没开口就先给我展现出几十本他的获奖证书。看看那些荣誉证，不要问，就知道他是个劳动模范。因为那一张张证书上都记载着他劳动的汗水。可是李丰国怎么就少了许多证明他光辉的证明呢？是他真的不够优秀？又一个探寻的冲动撩拨了我的心弦，顺着这个关节展开了新一轮的探讨。
参加工作几十年来，他修建过引滦入津、京九铁路、兰新铁路、郑西铁路等许多国家重点工程，在郑西铁路建设中，成功解决了湿陷性黄土隧道浅埋偏压段斜井进正洞挑顶施工及浅埋暗挖段下穿国道施工等技术难题，保证了围岩稳定，确保了施工安全，最终获得铁道部优质工程；在兰新铁路兰武二线乌鞘岭隧道工程中，从技术上克服了高寒缺氧、涌水、涌泥、岩爆、热害、含煤层有害气体等地质灾害情况，圆满完成了施工任务，获得国家优质工程。如此多的劳动成果、甚至是中国隧道施工史上的诸多难题，难道就没有被组织发现？不，每次成功的技术突破都得到了组织认可并奖励，但他从来没要过。他认为那是大家干出来的，成绩应该归于属下，如果没有属下的共同努力，如果没有属下积极配合，他的思路只能是纸上的宏图，于是，他把一切成绩归于属下。让属下成长，他感到快乐。
记的有一次在甘肃乌鞘岭隧道施工时，由于隧道瓦斯浓度膨胀，加上柴油机车出碴喷出地滚滚浓烟，严重影响到了正在隧道中施工的人员安全，有十多个同志都已因此而昏倒，并口吐白沫。当时现场负责人不知去向，他是唯一现场副职人员。他义不容辞地全面担起责任，安排抬人、运送、跟车救护等小组全力抢险救人。这一事件惊动了方方面面的领导，从四面八方连夜赶来。由于他在现场发现的及时，所有人员经过抢救都安然无恙。由于精神高度紧张与长时间奔波，他终于躺下休息了，而从外面赶回来的负责人却对此事侃侃而谈，因为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最后受到领导表扬。而领导表扬时他在哪里？现场负责人没有提及，他也没有向前，只是群众感到对他不公，而他却感到心里安然。
准池铁路在一年半的时间里就基本完成了主体，无论从速度上还是质量上都属于上呈之作，在评选劳动模范时大家一致要给他评一个，可他还是婉言谢绝了。他觉得在与他一起工作的人，每一个人都是具体的操作者，每一个操作者都比他辛苦。他只说说话，活儿要大家干，说起来容易，但干起来就不那么容易，大家把工作都干好了，这就是他最大的荣誉，这个劳动模范他不能要。推来推去，最后把这个名额给了书记。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有责任的时候他去担当，成绩来临的时候他退避三舍。
与这样的人在一起工作，谁不感到心中踏实？他与同事们一起做事，总是把该分的财物尽早分给大家。在普通人群中，可能最大的矛盾就是分配中的公平，谁能做到绝对的公平？在我国传统文化中有个等级制度，不同的等级的人拿不同的工资，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分配制度的不断改革，同工同酬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但是，那只是在劳动者之中，对于管理者与被管理者之间总还存在着一定的差别。这不，他们就遇到了同类问题：由于他们工作业绩突出，在全线安全大检查中评比第一，业主奖励给他们12万元。在分配前大家认为，领导可以适当多拿500元。当把这个方案提交给李丰国时，他问：“为什么要多500元？”
“因为你们是领导呀”。
李丰国平和地说：“领导就一定要比职工高吗？”站在一旁的同志瞪大了眼，看上去有些大惑不解。“这是业主奖励给我们干活的奖，活儿都是职工干的，我凭什么多拿？分管这项工作的同志按照贡献大小可以高一点，我与一般职工相同。”这几乎在他管辖的几年里，奖金分配就成了模式。
谁和钱有过？到手边的钱多拿点别人也不会有意见，因为他是那里的领导者，可他偏偏不拿，他是发自于内心地认为：这钱，是职工用无数汗水与心血浇灌出来的，他们才是最大的功臣。他所到之处都能把工作做好，是职工给了他面子，帮了他的忙，是职工支持了他的工作，他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他的属下。在他心里，他视他的属下为上帝！怎能在分配时又把部属视为属下。还有的时候，上级发的专项奖，人们在造表时总要给他们领导分一点，他坚决不要。
哦！这时，我明白了，他到哪里，哪里都蓝天白云，风和日丽，并非因为他的运气好，而是因为他为人们撑起了一片洁净的蓝天。他把所有的成绩给予属下，把所有的荣誉给予属下，把该给的财物给予属下。人不可能没有私心，但他从不在属下身上有半分之争。他最终给予属下的是做人的基本准则。古人云：财聚人散，财散人聚。李丰国散去了工作成果，却让人人都有了成就感，聚起了企业的创造力；散去了荣誉，让所有员工都感受到了自尊与自爱，聚起了企业的凝聚力；散去了财物，让人人感受到公平的意义，换来了人们的相互信任，聚起了人心。他何处没有好人缘。
这时，笔者在想，样子不是做官的尺度，赤诚，才是做官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