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林霖

那位老爷爷是在成县和我一起坐上汽车的，他就坐在我的旁边。一路的风景不曾引起我的关注，一个故事让我感动了许久。
    在去往兰州的长途汽车上，我无暇欣赏窗外的的景色，手里的手机屏幕正在不停闪烁着。不经意见发现老爷爷，伸长了脖子在向车窗外张望。我惭愧的和老爷爷换了座，把他让到了靠窗的座位，他高兴的望着窗外的绿绿油油的庄稼、蔬菜大棚、高楼大厦……
   嘴里不停地说着，“社会变化怎么这么大，到底是现在的社会好啊!”
   我问：“老爷爷，你是第一次去兰州吧?”
   他说：“不，我是回家。四十年了，第一次回家，也不知道家乡会是什么样子？”
    我好奇地问：“老爷爷，你家在兰州吗，现在这么方便怎么这么多年不回家啊?”
    他摇了摇白发苍苍的头说：“有家谁不想回啊？家……我的家在甘谷县，那里现在没有我的家，那里苦啊，我心里更苦啊!”
  我看到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眸深处里含着一滴苦涩的泪。我不好意思在看他，也没敢多问什么。
    许久的沉默之后，他从窗外把目光移了回来，问我：“年轻人，你这是去公干还是上学？”我笑着说：“我是去兰州找朋友玩。”
他长长的叹口气说：“社会好了，在远的人也能找到，我们那个年代丟掉的人一辈都找不回来，永远也找不回来……”
    我问：“老爷爷你……你要找的人没找到吗?”
    他没有回答我，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在40多年前有一个年轻小伙子，是当时全村唯一的一个大学生。那是社会条件非常艰苦，全村人凑钱凑粮将这个大学生从大学供毕业。后来分到了家乡的一所学校当副校长，日子总算是盼头了！小伙子以自己优秀的表现得到了全村人的肯定，也得到了许多姑娘的芳心。一年后他和村里一个姑娘结婚了，后来又有一个女儿。但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稳日子，并没有维持太久。一切都没有预想的那么顺利、幸福！
    在那时他一个月的工资是30斤面，发到手里就剩25斤左右。当时他正值年轻之际，就这点粮连自己都养不了，怎么养老婆孩子？村里人都笑他国家干部还没普通人挣的粮食多。作为男人就要养家糊口，他无奈之下，辞了工作加入到了劳动大众的行列。那时，劳动是计工分，年终分粮，工分多分到的自然就多了。即使他夜以继日的拼命工作，一家人还是吃不饱。在这个时期学生也不上学了，饿死的人不计其数，他的父母也相继饿死了。他根本来不及去悲伤，看着饿的哇哇哭叫的孩子，他急的无计可施。
大人都饿了好些天了，根本没有奶水给孩子吃。作为母亲本能的一种责任，宁愿自己饿死，也不愿自己的孩子饿死。有的母亲咬破自己的手指放在孩子的嘴里，让孩子吮吸。是谁看到这样的一幕，心都会揪在一起，那种痛比刀割更难受！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那时听说，陕西的生活比较好过，好多人都逃到陕西去讨生活。饿的实在受不了，他左思右想与其一家人都饿死不如想一个出路。他一宿辗转反侧，心如刀绞，最后终于决定将老婆和孩子送走。
    第二天，他东拼西凑钱弄了两张车票让老婆带着孩子去陕西讨生活，或许去了遇上好人家娘俩都能活下来否责都要饿死。就在甘谷汽车站上，他们一家抱在一起哭的难舍难分。孩子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哭着说：“爸爸，不要丢下我们，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老婆抽泣着说：“娃他爸，你真的狠心让我们走啊?我们一起走吧!”他摸了一把眼泪对老婆大吼着：“你以为我愿意啊?你带上孩子去寻一个好人家，你和孩子都能活，不然谁都活不了，你不要废话了快给我走……”
     他从心底里不愿意割舍她们娘俩，可是他更不愿意看到老婆孩子饿死啊!他最终还是狠心的将她们俩推上了汽车，任由汽车向远方开去。他在汽车站上痛不欲声的捶打着自己，他哭的撕心裂肺……最后他也坐上了车任由车将他带走，不知走了多久，最后他辗转来到了成县。
至今，他在也没有见过自己的老婆和孩子。
    说到这里老爷爷抽泣着说了一句话：“年轻人记住，不要轻易地去舍弃你生命中任何一个重要的人，不要……不要让自己的良心一生得不到安宁。” 老爷爷已经涕不成声了，再也说不出一句什么完整的话了。我也听的眼眶里的泪水打着圈。
    一路上我久久的沉浸在这样一个故事中，我在设想着老爷爷的故事有一个完美的结局。我没有问这个主人公是谁，因为那个年代谁都可能成为这个故事里的人。是谁或许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心在滴血，每每想起车站上生离死别的一幕，他的心会犹如万刀绞。也许这么多年他每一个夜晚都会喊着孩子的名字惊醒。
     此时，我只想在心中默默的祈祷，她们母子当年幸运的活了下来，这也是“他”这一生最期望的唯一的结果，也是他这一生永远抚不平的伤痛，割不去的病根，洗不掉的阴影，弥补不了的愧疚……
    在人的这一生最大的爱，莫过于希望自己爱的人活着，活的更好！车在笔直的公路上疾驰，心在煎熬，泪在飘飞……(林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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