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落尽不是春

落英

桐花落尽不是春


　　当第一朵桐花开放的时候，一种守望就会开始。
当最后一朵桐花飘零的时候，春天在继续。

　　【油桐】
　　从小长大在大山里，回味起儿时印象里的油桐，竟是一个时代的守望。
　　从大炼钢铁年代开始，大别山里的山民就会延续一个传统：打剑麻，摘秋茶，家生野生一起抓。油桐，这种山里最常见的乔木，野生在山上，年年开花挂果，每一朵花开都包含着山里娃娃无尽的守望，总是给人一种家生的亲近感。
　　四五月的时候，山已经完全苍翠起来。间或山林里，一些油桐树稀稀落落掺杂在其中，开始绽放出不太引人注意的花朵。一朵，两朵，直到满树繁华，悄然隐没在浓密的树林里。安然地给自己一个春天，等候那些光秃秃的枝桠长出叶子，然后退出这一季的舞台。每年这个时候，我们这些上山放牛的娃娃再怎么不管不顾，也会赶着牛儿远离那些油桐树，不让触落一朵花儿。因为到了秋天，那些花儿开过的地方，会挂满绿油油的油桐，那些，是大山赐给我们这些山里娃最好的礼物。
　　霜降时节，那个季节的天气总是晴好。每天下午放学，或者周末，我们这些娃娃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拎着袋子结伴上山，寻找那些油桐树，年龄大的爬上树去，把那些成熟的油桐一个个摘下来，小的在树下挨个收集进袋子里。装满一袋又一袋，满山密林里都是童声的欢笑。摘得袋子全满了，就挑的挑，抬的抬，扛的扛，拿回去集中堆起来沤着。等到沤得那些油桐壳儿发黑，再用剪刀剥开，把那些桐仁儿送到村里的油坊，换来我们自己劳动所得新衣服或者爱看却平日里买不起的小人书。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十多年……
转眼又是一年春，闲适的时候，带着儿子散步到山上，看那偶尔一树桐花，蓦然就想起自己儿时的那些光景，就讲述着，儿子居然天书一般蹦出一句：童子打桐子，桐子落，童子乐。

　　【泡桐】
　　大山是贫瘠的，但贫瘠的大山总给山民一些荫庇。
　　大伯快老了的时候，堂哥给他在村口盖了一间小店，让大伯守着店面儿 ，不再去面朝黄土背朝天。小店落成的那天，大伯不知从哪弄来两棵泡桐树苗，栽在店面左右两侧。栽下去的时候，不到一人高，才三五年光景，就窜过小店房顶，一层层的枝桠伸展着，像是两把天然的遮阳伞，遮蔽着这山村小店。
　　泡桐是落叶乔木，木质稀疏，成长速度快。每年四月初的时候，沉睡整冬的泡桐树就会开出满树的花儿。泡桐花儿与众不同，花朵儿外形酷似喇叭花儿，但要大得多。花瓣靠外一侧由蒂部向顶端，一抹紫色由浓变淡，而花瓣内侧，却是纯白。朵朵花儿簇拥每个枝头，摇曳在风里。更妙的是，泡桐花儿的花瓣与花瓣之间只有褶皱，没有断裂，于是这花儿谢了的时候，飘零就是一整朵。当满树花儿落完的时候，树上就长满宽阔的泡桐树叶，叶子由小到大，直到鹅毛扇般大小，夏天也就来了。
　　其实在咱山里，泡桐树是最寻常的树木，速生易成才。人们都习惯在房前屋后栽上几棵，或者哪家有女及笄，载上几棵，转眼就成大树，砍了就能给出嫁的女儿做上两口漂亮的衣柜，木箱；或者哪家生了小子，栽上一棵，预示小子像这泡桐树一样见风就长，高大魁梧；眼下，已经有不少人承包闲地空坡，种上成片的泡桐树，用不了几年，就能砍了卖到工厂，一层层剥制成薄薄的木叶，然后压制成三胶板。
　　每年花开之前，大伯都会用装着长柄的镰刀砍掉那两棵泡桐树多余的枝桠，让它始终保持伞形，在盛夏时节挡住火辣辣的太阳，使小店成为附近村民和过路客人歇凉喝茶的地儿。每每那时，两棵泡桐树下，几只长凳，坐着些人，享受着伏天里难得的阴凉。那树，也慢慢成了村里的标志。
每天都会路过大伯的小店，只是大伯已经逝世了。堂哥接管了小店，那两棵泡桐树已经一抱多粗。这时节，正花开一树。

　　【梧桐】
　　栽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这是对梧桐树最原始最深刻的记忆。但最直观的记忆里面，曾经小城街道两旁高大的法国梧桐让人爱来让人恨。
　　高中时代在城里读书，每天上学时必须穿越一条绿色隧道的。这隧道，是由街两旁早年种下的法国梧桐。这些泊来的树种似乎很适应我们这里的气候土壤，栽种在人行道上，眼见着一年一年呼啦啦往上疯长。大概由于两旁楼房的阻碍，一些树丫斜刺里由两旁巷街道中央伸展，没几年就给不宽的街道遮成一条绿色隧道。
　　记得那些树大约三五米的间距吧，那会儿，刚刚搞改革开放，一些胆大的开始注册个体工商户，纷纷涌进城里，沿着树，搭建起一溜开放式矮棚子，多数是摆摊卖衣服的。树与树为界，密密麻麻的摊贩在没有城管的年代里倒也给小城增添了熙攘繁华的气息。后来，那些棚户摊贩里还真的让很多人淘到了第一桶金，成为现如今的山城老板。
　　只是，每年入夏，这些梧桐树就会开花，淡黄绿色的小花在日益浓烈的夏天气息里，鲜艳而明亮。但那些花粉总会让人不适，纷纷扬扬空气里，好像因为错过了春天，感觉着总是不爽。及至秋尽冬来，花谢留下的球状果子像极了一个个浓缩了无数蒲公英的的小圆球，在萧瑟里随风飘撒，刺鼻，迷眼，粘在衣服上挥之不去。
　　九十年代，那些树全给砍掉了。小城换上整洁的人行道板和低矮的绿化树。那些高大的法国梧桐只存在了久远的记忆里。不亲近，也不遥远。
桐花落尽不是春。

胡云峰

家乡的一草一木都是好的，只因她，分担过你的忧愁，晾晒过你的喜悦。

学习，问好！

陌上花

梧桐 泡桐 还是油桐都是老师心中的记忆了...... 春天还会有的，只要心中有桐。

一览众山

桐树承载了那些年的记忆，不管年华如何消逝，我们始终都在守着桐树，等待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