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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老道钉
孙守仁
老道钉很不好意思地说： “我发现那颗螺丝帽松了，本来已掏出扳手，准备再拧一下，因女儿来电，大脑走神了，把拧螺丝帽的事丢在了脑后。”
曹阳听了之后，不以为然地说： “师傅，你真够凿死卯子的了，干吗那样顶真？”
拐子沟区段，山多，弯道多，陡坡多多。火车每每开到这里，就像老牛拉车一样，慢慢悠悠的。在这里巡道的，十分细心，唯恐有个一差二错。
老道钉，是景业的绰号。他自打上班起，30年没离开工务段，没离开拐子沟。
这天中午，太阳毒辣辣的，像下火似的。老道钉没顾得上休息，仍背着工具兜，在铁道上巡查，他那双警惕的眼睛，没离开每根轨枕，没离开每颗螺丝帽。尤其到了弯道，他更是神情专注，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唯恐放跑一个安全隐患。
当走至788公里处，他紧拧眉头，发现有个螺帽松动了，本想掏出扳手，拧上一扣。
正赶这时，风笛声声直往耳朵眼里钻。他忙不迭闪到一边，一列客车迎面而来，司机向他招了招手，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老道钉又踅回原路，突然手机响了，原来是女儿打过来的，叫他下班到她家，为他过生日。
老道钉听了女儿的电话，心甜如蜜，糙脸的皱纹扯开了。他背着工具兜，又上路了，铁路穿过一座山，回首望去，好像个S弯，连他自己都笑了，难怪人们把这个地段叫 “鬼见怕”。刚才，还是响晴的天，没过一个时辰，阴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
果真，一场瓢泼大雨如期而至。老道钉披上雨衣，他怕山体滑坡出现险情，便加快了脚步。又是个弯道，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继续前行。
“哗——”从山坡滑下了一堆石头。如果不处理掉，肯定影响火车通行。
刚刚处理完，又下来一堆石头。气得他骂了一句： “看你下来多少，我像愚公移山一样，统统把你搬掉。”说归说，骂归骂，落在钢轨上的石头搬不完，那是不行的。
按说，老道钉本应打个电话给段里，叫领导派些人手来，处理险情。可是他想，越在这种天气，越容易出事，处处都需要人手。所以他放弃打电话，眼前的困难由他一人承担。
当他搬完最后一块石头时，连站都站不起来，成了一摊泥。
这时候，一列货车通过，或许司机看到老道钉清理滑坡碎石的情景，他拉动了风笛，声音在山谷回荡，那是对他最好的褒扬。
由于劳累过度，老道钉身体透支了，他缓缓地在钢轨上行走。眼看到了拐子沟工段终点。他看看手表，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突然，手机又响了，女儿再次打来电话，问他为何还没下班。他没有回答，只是呵呵两声。
在回家的路上，没走百余米，他突然踅回了铁路。他边走边砸自己的脑袋，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他本想加快脚步，但他太累了，步履蹒跚，左腿有点抬不动了，一瘸一拐的。正赶这时，新巡道工曹阳追上来了，惊讶地问： “师傅，什么东西丢在路上了？”老道钉光顾走路，没有吱声。
“师傅，快回家吧，若是丢了什么东西，我捡着定会奉还。”
老道钉仍在前面走，脚步零零碎碎的，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当他走到788公里处，突然停住了脚步，从工具兜掏出了扳手，将轨枕上的螺丝帽拧了一下。
此时此刻，曹阳看得真真切切。他禁不住发问： “你咋知道的，那颗螺丝帽少拧一扣？”
老道钉很不好意思地说： “我发现那颗螺丝帽松了，本来已掏出扳手，准备再拧一下，因女儿来电，大脑走神了，把拧螺丝帽的事丢在了脑后。”
曹阳听了之后，不以为然地说：“师傅，你真够凿死卯子的了，干吗那样顶真？”
老道钉举头看了一眼，很想批评他。但他没有，嘴里自言自语地说：“别看这一扣，往往事故都出在这里。”曹阳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似乎品出其话语的滋味。
老道钉朝女儿家的方向走去，一直走进西边天的晚霞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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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17 21:31:27
发表于 2014-6-17 21:40: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