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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寡居的姥姥一直信奉着这句话,害得我们姊妹几个费了几天的口舌,才说动她来县城里看看。
公共汽车在整洁的路面上行驶,每经过一座商厦,我便导游般地介绍说那是某某超市,姥姥很不以为然,“就这,咱老家也有。超市里的棒子面窝头好吃,和闹饥荒那阵一样香性!”恰逢周日,商品街上人流如织,姥姥觉得挺新鲜:“哪来的这些人,这些车,咋都往一个地方涌呢?”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沐浴在春光里的姥姥却一下子来了精神。白玉兰舒展了它冰清玉洁的容颜,让观望得出神姥姥很纳闷:“这些大朵的白花儿,该不会是真的吧?”当确证了那是真花后,她喃喃自语:“哦!跟梨花一种品性,先开花,后长叶。”老家村东头便是茂盛的梨树园。花开时节洁白一片,香气袭人。
晚上,我为姥姥放好温热的洗澡水,好为她洗去一路的疲惫。姥姥抚着清澈的温水,发出一声轻叹:“你姥爷没福气,一辈子都没坐过汽车,更没用过这么大的澡盆。”
姥姥到哪里都是个闲不住的人。饭后,她总是抢着帮我刷碗,并孩子气地一再许诺:“我会刷干净的。看看,我都用了洗洁精了!”
混凝土结构的住宅楼以钢筋水泥的冷漠决然地把家家户户分隔开来。邻里之间,平时一般没有什么交往,只在碰面时互相客气地打个招呼。这让姥姥很不解:“邻家对门地住着,怎么就不相往来呢?”一天,听邻居家的小女孩咿呀地在门口唱歌,她呼地打开防盗门,慈祥的脸上溢满微笑,“多俊的妮儿,唱得真好听!”邻家女孩受了夸奖,忽闪着大眼睛,越发欢喜地唱起来。
住在楼顶,我常抱怨“高处不胜寒。”待在楼里觉得憋闷的姥姥却乐得往远处望个景儿。楼的西面是一个开阔的果树园。她常常望着那里出神,一瞅就是老半天,那天她指着暮色里移动着的两个人影对我说:“那是对老汉儿老婆儿,老俩总是一块架葡萄藤。看,太阳落了,他们又一块去了。”姥姥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颤——姥爷去世已经四个年头了。
一个星期后,姥姥便吵着回家,我与老公极力挽留。她的眼神再度潮湿:“黄茜菜得有两片叶了,再过几天就是清明,你姥爷顶喜欢吃那口——黄茜菜包子。”
陪同姥姥踏上归程,我无法预想年过古稀的姥姥为捋刚刚发芽的黄茜菜得翻多少个沟沿,却明白了她不愿意进城而守着那片乡土的缘由:屋后油绿的麦地里,有姥爷的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