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新帝国主义”者的宝贵自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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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题目：《揭露用经济“援助”与武力讨伐打造的帝国迷梦—— 评<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
　　【内容提要】二战后民族独立运动的兴起迫使帝国主义分子摇身变为“银行家”、“企业家”或“经济顾问”，在“全球化”的旗号下帮助第三世界国家“发展经济”。当世界银行等组织与跨国企业接伴而来时，接受“援助”的国家在自然资源流失殆尽之际，却背上巨额债务，也未能换来民富国强。原来它们都被“经济杀手”通过援助贷款拉入了帝国经济-政治利益网，无法脱身。在经济杀手的身后还跟着真正的杀手和军队，用经济和武力两手确保新帝国主义分子的帝国迷梦得以实现。
　　作者戈铭(1977-)，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北京　100732)
　　一
　　二战后，旧殖民体系的瓦解似乎昭示了一个国家、民族平等的时代的到来，一系列国际组织，诸如联合国、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贸易组织也仿佛为构建一个和谐世界而生，能使全人类从此进入一个平等发展的新时代。全球化概念的盛行，更使人误以为凭借诚实勤恳的劳动，落后国家就能够繁荣昌盛。然而人们看到的都是西方的，尤以美国为甚的跨国公司在各个领域的大举进攻，它们不通过军事手段，一样达到了控制原料产地和商品倾销地的经济殖民目的，这被称为“新帝国主义”。
　　而经济杀手就是新帝国主义派出的新战士，他们与普通士兵不同，不用手持武器烧杀掳掠逼迫敌人投降。他们的使命是乔装成经济顾问或银行家等“专业人士”在世界任何一个接受“国际援助”的国家实现西方的政治、经济和军事战略意图。《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以作者亲身经历揭露了经济杀手产生、发展的历程和掩藏在他们身后的罪恶。在作者约翰·帕金斯的眼中，经济杀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伪造财政报告、操纵选举、贿赂、敲诈、色诱乃至谋杀，将世界银行、美国国际开发署以及其他“援助机构”的援金又转入到各大跨国公司和少数控制全球自然资源的显赫家族的口袋中。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军事帝国主义已经穷途末路，不得人心，也由于苏联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遏制了战争的发生。而一系列由英美等发达国家主导的国际组织的出现，又为以经济手段控制自然资源丰富的第三世界国家提供了掩护和幌子。如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贸易组织就能通过提供货款、投资和制定规则等方式轻而易举地保持西方发达国家在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中的垄断地位，全球化的发展又进一步推动了这一新帝国主义的发展。
　　该书作者在上世纪70年代初就秘密加入了经济杀手的行列，此时，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的相继建立，使政府、跨国公司和国际银行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从此确立，“公司帝国”渐成气候。美国情报部门已经改变了直接派出间谍的做法，改由跨国公司聘用的方式招募经济杀手，这样，即便经济杀手的行为曝光也不会归咎于美国政府。
　　二
　　经济杀手的天职就是尽可能地扩大和巩固美国的经济、政治和军事利益。在任何一个有着丰富自然资源(尤其是石油资源)、重要战略地位的第三世界国家都能找到经济杀手的踪迹。他们或以跨国公司职员的面目出现，或以“中立”的国际组织成员的形象出现，向该国官员提供各式各样的经济建议、经济预测，通过引进“先进的”经济分析手段，制造出超出实际经济发展需要的、费用高昂的诸如电力系统、机场、高速公路等的基础设施，“论证”经济发展所需要的资金缺口，让政府接受世界银行或其他国际金融公司的贷款，条件就是这些耗资巨大的工程要由美国(或其他相关国家)的公司来承担。这样，这些超出受援国所需、所能承受的工程甫一开工，由国际组织提供的贷款就源源不断地流入了这些国际组织大股东的美国的企业的腰包，“这些所谓的贷款从来就没有离开美国一步：这些钱仅仅是从华盛顿的各借贷银行转移到美国建筑或工程公司……的帐户中”。[①]因此，作者总结道，“公司帝国”的三大支柱由跨国企业、国际银行和政府组成。
　　而工程完工后，受援国还需偿还贷款本息。通常的情况是，由于贷款数额巨大，受援国国民创造的财富尚不足以偿还，从此被拖入负债的深渊。当然，美国并不希望受援国真的能偿还这些债务，债务的存在使美国有了控制该国的可能，正如作者所说，他工作的主要目标有两个：其一，要确保巨额的国际贷款最终能回笼到美国企业，其途径就是确保这些公司得到贷款国大型工程项目的合同;第二，要努力让那些接受了贷款的国家都背上沉重的债务，这样就可以胁迫它们接受各种各样的要求，包括建立军事基地、联合国投票以及在他们国土上开采石油等自然资源。
　　作者本人深谙计量经济学的“诀窍”，他工作的主要内容就是炮制出使贷款的理由变得堂而皇之的经济增长报告，为此目的，他甚至开发出一套马可夫算法，该算法非常复杂，只有那些非常专业的计量经济师才有可能理解其原理，或者是对其结果提出疑问。对于作者提出的所谓发展预测，很多受援国深信不疑，且由于大型工程也能给受援国的权势家庭带来丰厚收入，所以这些大而无当的工程先后在印度尼西亚、沙特阿拉伯、伊朗、哥伦比亚、厄瓜多尔等多个国家实施。这些工程的实施，给受援国的权势家族增加了政治资本、增加了家庭财富，却使整个国家因此而背负上沉重的债务负担，而这正是符合跨国公司、美国政府利益的结局，因为它们从此掌握了控制该国政府的“杀手锏”。
　　经济杀手所造就的掠夺式“援助”，给那些受援的第三世界国家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一)永远偿还不尽的债务
　　目前，第三世界国家欠西方发达国家的债务已超过2.5万亿美元[②]。在最早被经济杀手染指的拉丁美洲，更是举“洲”同债。以厄瓜多尔为例，它用原油换来的每100美元中就有75美元又回到了美国公司的钱囊中，余下的25美元中有75%用来偿还国债，而剩余部分才被用于国防和其他政府开支---能用在国民医疗、教育和救助贫困人口上的就仅剩2.5美元。目前，厄瓜多尔50%以上的预算都必须用于偿还外债。而“截止到2004年年底，这些国家平均每年为这些债务所支付的利息超过了3750亿美元。……这个数字也是发展中国家每年接受外国援助金额的20倍。”[③]这些国家的预算大部分不得不用来偿还这些合法但不合理的债务，无从发展本国经济和改善人民的生活。
　　(二)自然资源被掠夺、瓜分完毕，环境代价高昂
　　以“援助”、“投资”为名的超透支开发，除了置受援国于负债深渊之外，另一个重要目的是支配和掠夺发展中国家丰富的自然资源。厄瓜多尔等南美国家和中东国家的石油、非洲和东南亚的丰富物产，统统都被以跨国公司的名义被美国等发达国家所控制。世人所见到的奇怪现象往往是，越是物产丰富、自然资源得天独厚的国家越是贫穷落后，绝大多数穷人仍生活在发展中国家。而授受“援助”30多年的厄瓜多尔，官方统计的贫困人口从50%上升至70%……国债从2.4亿美元狂飙至160亿美元，而分配给每个贫困国民的自然资源从20%下降到6%。[④]如今，整个地球上的重要自然资源基本上都被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阵营所控制，不用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它们就赢得了整个世界。这种掠夺式的开发，也使人类的环境、生态受到严重破坏，还使数亿的人们面临生存的困境。
　　(三)沦为美国附庸
　　不一定要有石油，才能成为经济杀手觑觎的对象。拥有联结两大洋的便捷通道--巴拿马运河的巴拿马和拥有中东稀缺水资源并且战略位置极为重要的伊拉克同样成为经济杀手奔赴的战场。但经济杀手在这两个国家并未能成功施展他们的拳脚，于是“豺狼”(中情局的真正杀手)出现了，暗杀“不配合”的领导人。如果“豺狼”也不幸失败了，那么美国的大兵们将接踵而至，用导弹把这些国家炸到美国需要的战略轨道上来。这样一来，虽然巴拿马政府曾与卡特总统签署了将把运河区和运河交还给巴拿马的《运河条约》，但是“豺狼”暗杀了巴拿马总统托里霍斯，美国大兵们接着入侵了只有200万人口的巴拿马并辑拿了托里霍斯的继任者诺列加将军。如此，美国政府仍是巴拿马运河的实际控制者。
　　伊拉克的萨达姆并不像沙特阿拉伯的王室那样成为美国的里根-布什之流的战略附庸，经济杀手失败了，“豺狼”也未完成暗杀。“谁控制了伊拉克，谁就控制了整个中东”[⑤]2003年，美国军队杀入伊拉克，一举控制了这个兼有丰富石油和水资源的国家。伊拉克的重建合同毫无疑问地落入到了美国公司的手中，它们要用伊拉克的石油收入去“重建”这个被它们炸回到史前时代的国家，但是冠冕堂皇的说法是：“伊拉克人将与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以及其他美国的机构合作重新建设这个国家。”[⑥]
　　因此，经济杀手所做的一切“贿赂、敲诈、色诱乃至谋杀”等等，虽然和最古的帝国曾做过的一样陈腐，但却使美国这个迄今为止最为强大的帝国，不用采取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和武装占领就能够建立世界霸权。经济杀手成功地使“受援国家”沦为美国的经济、军事、政治附庸，极大地分裂了人类社会：加深了发展中国家对发达国家依附性，南北矛盾更加尖锐;使一国垄断资产阶级的魔爪扩展至多国，加重了资本主义对人类发展的危害，同时也加快了资本主义危机的到来。
　　三
　　经济杀手能在发展中国家频频得手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原因。
　　(1)他们对这样一种观念，即经济增长会让人类受惠，并且经济增长得越快受益的人也会越多的观念进行大力宣扬，使所有能够带来GDP增长的工程都得到接受，因为这样一个局面业已形成：“不管在哪个国家，国民生产总值是衡量经济发展程度最重要的指标”[⑦]。同时，所有受援国接受“援助”的背后，都有其权势家族利益的所在。这些权势家族不仅可以从工程建设中分到一杯羹，这些基础建设也能巩固其政治地位。
　　(2)对消费主义及物质主义的宣扬与传播，将“购物是公民的义务，掠夺地球的自然资源有利于经济发展，从而实现我们更崇高的利益”树为真理，使消费主义与经济增长必受惠于人的理论结合在一起，构成一个完美的逻辑，因此，就连沙特那些一贯严格恪守宗教信仰的瓦哈比教徒都成为消费主义的虔诚信徒，那些石油美元在将沙特变成一个连垃圾处理系统都是世界一流的国家的同时，也将沙特变成了“一头可以供我们挤奶挤到退休为止的奶牛。”[⑧]于是，资本这一“脐带”就成功地将受援国的血液与营养不断地输送给了资本的母国肌体。
　　(3)美国的军事优势也是经济杀手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寻求美国军事保护或畏惧其军事实力的国家也乐与美国进行经济-军事的互惠交换，如沙特阿拉伯。
　　在珀金斯看来，全球化不过是导致美国这一全球性帝国出现的过程而已,《一个杀手的自白》英文版的完整名称翻译过来应该是：《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美国如何利用全球化骗取穷国的万亿金钱》(Confessions of an Economic Hit Man: How the U.S uses Globalization to cheat Poor Countries out of Trillions)。这个狂妄的全球帝国以武力和配置资源的能力为后盾，取消黄金对美元的支持，这就为全球帝国的崩溃埋下了祸根，同时资本主义的发展不平衡也在促进这一过程的实现，如欧元的出现就使美元贬值风险大增。另一方面，美国作为债权人握有“受援国”的巨额债务，又作为债务人承担着日本、中国等国的巨额债务，一旦经济、债务危机发生，美国经济同样面临崩溃的危险，但美国绝不愿接受自上世纪末以来经济就已衰退的现实。
　　在这种情况下，使用经济杀手不足以达到一招见血的目的，毕竟从经济杀手出马到债务的产生、收效都需要一定的时期，此时，采取直接的军事手段驯服“不合作”国家，一可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使更多国家屈服于美国的淫威，二可直接控制关键的战略资源，提升美国的国家竞争力，三是战争也带动了美国的军火工业的繁荣，促进美国经济的恢复。另外，冷战时期的战略均势早已打破，美国现在是为所欲为的唯一超级大国，这也是促使美国选择武力的原因。珀金斯因此认为，恐怖主义的根源在于美国这个全球帝国推行的不平等的国际交往方式，使全球半数以上的人陷入生活的绝境，是绝望培养了恐怖分子。
　　珀金斯的这本书，让人们清晰地认识了新帝国主义两手手段：武力讨伐与“经济援助”相结合的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可怕的帝国战略。揭露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以贷款、援助为名通过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贸易组织等机构诱使发展中国家背上沉重的债务负担，从而成为他们的经济、政治附庸，使第三世界继续成为资本的原料产地、商品倾销地，同时还通过制造永远还不完的债务，将贫穷国家劳动人民创造的财富能源源不断地转移到发达国家的钱袋中，让困苦的第三世界人民永远成为发达国家的奴隶。让人们清醒地认识到，在资本主义全球化的时代，像世界银行、国际贸易组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这样的国际组织，实际充当了新帝国主义的“文明”工具。
　　我们须提倡人们有认识和揭发资本主义罪恶的觉醒，但这还远远不够，人们还要自觉选择一条可持续发展的、不同于资本主义基于利润追逐的道路，这条道路必须以满足人类的合理需要为目的进行生产，这种生产方式，马克思称之为“共产主义的生产方式”。
　　[①][美]约翰·珀金斯：《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杨文策译，广东经济出版社2006年第1版，第16页。
　　[②][美]约翰·珀金斯：《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杨文策译，广东经济出版社2006年第1版，第18页。
　　[③][美]约翰·珀金斯：《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杨文策译，广东经济出版社2006年第1版，第197页。
　　[④][美]约翰·珀金斯：《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杨文策译，广东经济出版社2006年第1版，第197页。
　　[⑤][美]约翰·珀金斯：《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杨文策译，广东经济出版社2006年第1版，第180页。
　　[⑥][美]约翰·珀金斯：《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杨文策译，广东经济出版社2006年第1版，第206页。
　　[⑦][美]约翰·珀金斯：《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杨文策译，广东经济出版社2006年第1版，第15页。
　　[⑧][美]约翰·珀金斯：《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杨文策译，广东经济出版社2006年第1版，第8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