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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明年就六十整,家人商量着该整个大寿宴操办庆贺一下。谁知老爸听后一口否决。他说那谁谁谁六十七十大操大办的,好不热闹风光。不办还好,一办可坏菜了。阎王爷本来正在打瞌睡,这一通鞭炮声把他吵醒了,一生气就勾了生死薄,实在不合算。说完老爸一摆手,这事便就此作罢。既不浪费银子,又安妥了心神,还与一众亲朋戚友无扰。我们全家大笑,笑过之后又不由得万分感慨起来。
中国人大抵都忌讳说一个“死”字,也极不情愿面对这个“死”字。不论皇帝或平民,富翁或乞丐,智者或残障,美女或丑妪,所有人最后的归宿是相同的。其实,死亡才是这世上最公平的事情。想当年从事人寿保险的人,是最不招人待见的,时常被人如瘟神般拒之门外。就因为他们总让人不得不联想到死亡二字。时代发展日新月异,人们的观念也与时俱进。虽不再如以前那样排斥买保险,但签保单时总难免些许的凄凄惶惶。生怕那个一万万一好巧不巧地砸在自已的头上,所有的心气劲儿顿时就消了大半。似乎此时就正有一双黑黝黝可怕的死神之眼在盯着自已一样。
    俗话说“蝼蚁尚且贪生,好死不如赖活”,别笑话我们这等平凡小民对生死大事看不开。依蝴蝶看,就是圣贤孔老夫子面对此事也是一团脑糊糊。夫子对待弟子季路的“问死”之疑,旁顾左右而言他地回了很经典的六个字:“未知生,焉知死?”若按字面意思理解,人还没活完,还没死,怎么能知道死是怎么回事呢?孔夫子对实质问题避而不答,这马虎眼打的实在高明。蝴蝶倒以为,恰恰因为我们活着,早点弄清楚死是咋回事,才能让我们活的更明白。在这个问题上,看遍古今中外智者哲人,个人以为,我们的老祖宗庄周是瞧的最早也最通透的一个。
    大家都知道有名庄子鼓盆而歌的故事。他对着前来吊丧的惠施说了些什么呢:“。。。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人且偃然初始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我至今怀疑两千多年前的老庄,那小心脏是不是水晶玻璃做的?不然何以如此洞彻生死?他这段话的大意是,人本来是不存在的,后来形成生命,再后来又死去,这就象自然界的春夏秋冬四季更替一样再正常不过了。为什么要对死亡感到悲伤而痛哭流涕?当年读到此段奇句,蝴蝶我是感动的四脚朝天五体投地就差无语凝噎泪流满面了。
既然生与死也只是正常的自然现象,就如白天天亮晚上一抹黑,河水永远向低处流那么天经地义,我们为什么要讳言死亡,象那只一头栽进沙堆假装别人看不见自己的鸵鸟一样?可事实上,国人几乎没有立遗嘱的意识与习惯。省怕今天一立遗嘱,明天就要去找马克思报到一样的惊恐。依蝴蝶的怪胎思想,不仅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必须立遗嘱,就是如日中天的中青年们也可给自已立份遗嘱。老人们可以从容地把自已毕生的收获与积蓄,按自已的意愿想给谁就给谁。免得留下一堆糊涂帐引得不肖子孙们反目成仇大打出手甚或对薄公堂。不光是为家庭和睦稳定之需,往大了说,还为社会节约资源。同时,将自个未尽的心愿白字黑字交付后人,由后人代办以含笑九泉。如此两全齐美,岂不是好?
    那中青年伙计们,为啥也要急着立遗嘱呢?蝴蝶想起一句话: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一个先来,我们实在应当未雨绸缪为妙。活在当下固然重要,安排好身后之事也不容拖延。立遗嘱时你可能不知道写啥,因为你不知道你自个拥有多少可以分配。我想,你可以展示一下你的计划,你的希望与梦想。有财产分割自然是值得提前写明。若无财产,我们起码还有一具躯壳可以交付,还有一些人生的希翼可以传承。我时时盼望若人人都能早立遗嘱,大无畏地将自已这付天赐的皮囊早作安排。则我们的医院里,必没有那么多等待器官捐献而日日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病人。也就没有那些黑暗肮脏的器官交易市场了。
立遗嘱是一件严肃的事,实在也可以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我们从小到大写过许多命题作文,却偏偏没几人有胆量给自已的生命作一个命题,写一份遗嘱。正当壮年的我们,完全可以把遗嘱当成阶段性总结报告去写。隔个三年五载审视一回,增删修改,以达成自已内心最真实的意愿,以检视自已在这人世间的所得所失,以再接再励朝着未知的岁月前进。遗嘱,除了交待身后事的那份凄凉,谁说不可以充满一份对生命对未来的勉励与期许呢?
    “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替换一下,生也有涯,而死也无涯。死既无涯,我们何不把死亡这个永久的归宿安排的从容淡定且有意义一点?想明白了死,然后在死之前,更从容淡定地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不然,那真叫活的不清不楚,死的不痛不痒。不过,死者是会让生者活的既痛且痒的。因为,据说广州的墓地都涨到两万一平方了。其他地方的行情虽然稍低,也便宜不了多少。所以网民们调侃,这年头不仅活不起,连死也死不起啊。这让我又想起神奇的庄子来。庄子临死之前交待弟子不要厚葬,扔在野地里就行了。弟子说扔在外面你的尸体可能会被老鹰和乌鸦吃掉啊。庄子答,的确是这样。但是埋到土里最后也会被蝼蚁吃掉。你们这不过是从老鹰与乌鸦嘴里抢东西给蝼蚁吃罢了。然而这话还不算最痛快的,后面还有更妙的妙语。庄子说:我把天地当棺椁,日月当玉璧,星辰当珠玑,万物当赍品,一切葬具都齐全了。还需要什么呢?壮哉老庄,在蝴蝶眼里,如此气势恢宏之厚葬,三千年帝王将相之陵园,无有可出其右者!
每每在小说与电视剧中,看到哪哪个孝子孝女卖身葬父或葬母的情节,本蝴蝶就气不打一处来。人死如灯灭,人死如叶落,你见过哪片树叶零落归尘之时,是装在塑料袋里又或者是装在一个精美的小瓷坛里的?人之归土亦当如落叶一般清清爽爽才是。父母在世,为人子女者恪尽孝道那绝对是本分事。但在父母身后,为了所谓的“厚葬”的脸面,而不惜卖身为奴为婢象牛马一样被人驱使欺凌,则不仅仅是迂腐,更且是不孝。若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来论,这样处置自已的身体甚至性命,难道是父母所愿意的吗?我估计那父母若能托梦说话,必是不肯子女们为自已这样做的。其实,这也怪不得由古至今我们一直这样推崇厚葬的形式。追本溯源,祸根还是在孔夫子身上。夫子一句“慎终追远,民德归厚”,就成了我们几千年来不得不戴的枷锁。夫子强烈地强调厚葬,何为厚葬?本蝴蝶以为倾其所有之葬就是厚葬。穷则一席草席裹体有何不可?再穷则让逝者如同落叶归根赤条条来去,化作春泥更护花又有何不好?这样做更为符合自然之道。为逝者先人了表哀思,量体裁衣尽心尽力是应该的。力有未逮之时,只要情真意切常念心中,岂非比那些形式更来得宝贵吗?
每年的清明与七月的鬼节,到处可见人们买纸钱,纸制豪宅名车,纸制家电华服,甚至还有纸制的苹果手机与平板电脑烧给逝者先人。想来想去,我们如此放不下这付皮囊,即便在死后依然按照活人的臆想索求无度。大抵是因了我们宁愿相信有来生,相信在这个世界死去之后,还有另一个世界可以继续。所以,在古时,一壶鸩酒三丈白绫是慈悲且比较体面的死法,留个全尸不耽误投胎转世。若换成砍头留个碗大的疤则是平常又比较通用的死法,也不影响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而若是腰斩车裂凌迟处死等等,则是充满怨忿且最狠毒的。估计阎王爷定会将其打入十八层地狱,呜呼,下辈子就没得混啦。蝴蝶是一个无神论者,虽不相信来世轮回之说,却也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别人不信。毕竟死过的人才有资格评判这个问题。问题是死人也不可能对我们侃侃而谈死亡背后是个怎样的世界?呵呵,这是个永远的悖论。蝴蝶不主张如少数民族的天葬,我们在水泥丛林与摩天楼群里没有天葬的条件。我也不主张如印度很多信徒那样的水葬,我们本就是个水资源匮乏的国度。死后不能再污染环境,贻祸子孙的事儿咱不能干。除了老庄,我更激赞的是周总理的做法。形赅可消如半炉轻烟,但音容犹存似一卷青史,在亿万人心中熠熠生辉。一捧骨灰,满腔丹心,俱归蓝天碧海,不在永在。
    说来说去,有生必有死,人生数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我们实在没必要讳言生死。相反,有勇气正视死亡,才能更清醒地直面人生。躯壳是暂时的存在,不朽的只有灵魂。此时我想起了另一位砍头之前淡然豪饮直呼痛快的奇人——金圣叹。此老头死的冤不冤不在今日讨论范围,我只趣味于他临死之前千方百计神秘兮兮地托狱卒带给家人一封遗书。上面没有千般悲万般怨,没有恋恋不舍赘赘长言,只不过短短数句:“字付大儿看,盐菜与黄豆同吃,大有胡桃滋味。此法一传,我死无憾矣!”嘿嘿,这个金老头临了临了依然不改诙谐本性,一纸遗嘱幽了天下贪生怕死者大大的一默。这个生的奇形,死亦怪状的妙人儿,与他的金笔朱批一起流芳千古不生不灭。不亦快哉!!!
    其实,生死本来等闲事尔。如泰戈尔所言:天空不曾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生死之间,飞过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