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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锤”
孙守仁
那天,风裹着雪,像刀子似的刮着我的脸。
我培训完毕,段长叫我跟 “安全锤”学习。他指着那位其貌不扬的中年汉子说: “他就是你师傅,实习半年,然后再顶岗。”我一脸茫然。他咋叫 “安全锤”呢?我还误以为是列检员手中那把检车锤呢,其模样,很像登山运动员的刨冰锤。再看看眼前这条汉子,圆脸,脑袋像个球,难道是根据其长相而得名不成?段长看出我不解的样子,对我说: “他叫房欣,是路局的老模范,多多向他学习。”房师傅好像没长神经似的,不苟言笑。他朝我摆下手,意思说,走吧,干活去。他在前边走,我尾随其后,不大一会儿,来到列车尾部。他对我说: “知道吗?我们就干这活。”说着,他用检车锤敲一敲车轮子。意思说,小伙子,从今往后,你就是车辆医生,看看哪有毛病,非但要看得出来,而且还要手到病除。没等我搭腔,他钻到列车底部去了。我左顾右盼,耳边突然响起一声雷。我慌忙往列车底下钻。嗬!这哪像人干的活,不是仰着,就是侧着,小小检车锤,像啄木鸟一样,当当当地响个不停。我很想说,师傅,是不是没事干了,瞎砸个啥呀!我们一节车一节车地检查,直至最后一节车厢。这时,离开车还有5分钟,我们钻了出来。我身上沾满油污,还有水。我一脸不悦。“安全锤”没说话,睃我一眼,意思说,小伙子,这活儿干得了吗?第一天,我跟 “安全锤”检查了5辆列车,啥破绽都未发现。他却发现问题了,我本想到跟前看个究竟,由于空间太窄,啥都看不到,他也未向我传授。气得我很想骂一句: “‘安全锤’呀 ‘安全锤’,我咋摊上了你这样的师傅?”
那天下午,段长见我从车底钻出来,脸上手上全是油污,关切地问:“小伙子,这活儿好干吗?”我不以为然地说: “列检这活儿,长手都能干。”显然,我小瞧了这工种。那时,我没经验,对列检工作理解太肤浅了。
一个月过去了,我不能老跟着“安全锤”的屁股转,说白了,不能老当跟班的。这次,他开口了: “你从第六节车厢开始往前检查,我从尾部开始。”时间过去了10分钟,我钻了出来,直直腰,来个深呼吸。从第二节车厢底下传出一声炸雷: “咋搞的,连这个毛病都没看出来?”我有些抹不开了,叫他抓住了把柄。我不由分说,钻到他的跟前,他指着滚动轴承说: “若不细心,很难发现破绽的。”我被他训了一顿。我有些惭愧,很想说,自己真笨,还是大学生呢,连这个问题都发现不了。
一晃过去了小半年,我在理论上顶呱呱,任何问题都难不倒我。至于实践嘛,我也不怵 “安全锤”。容易出现的问题,无外乎那几个,有啥了不起的?然而, “安全锤”对我仍不放心,叫我在前面检查,他在后面复查。有很长时间,都没发现问题,我“尾巴”翘起来了。那天休班,女友问我: “何时能顶岗?”我对她说:“现在我就可以单挑了。”女友笑笑说: “你就吹吧,不把牛皮吹破不死心呀。”这天,机会来了, “安全锤”腰疼,不能钻车底下,他站在外面指挥。我用检车锤左敲右打,以为没事了。不知什么时候,他钻到车底下,只听他一声吼: “制动梁闸铆钉折断了。”顿时,我脸吓白了,这么严重的问题都发现不了,还是列检员呢,真丢脸。我知道,按规定,必须更换制动梁,否则列车在行走过程中容易制动失灵,危及行车安全。这时距发车时间仅有短短的20分钟。隐患就是命令,时间就是效率。更换制动梁我做过,前提是在师傅指导下进行的。这次单兵作战,谈何容易?我在车底下更换,师傅躺在地上,口念手指,随着一连串叮当、哗啦的声响,拆旧装新,当我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钻出车底时,工友们正对着我笑。我像高考结束一样如释重负,提前5分钟更换了制动梁,保证了列车正点开出。
不知咋整的,路局的王干事找到我,非要宣传我。我连连摆手说:“这一切都归功于 ‘安全锤’,否则我不会有今天。”王干事饶有兴趣地说:“安全锤,的确有大用,它像听诊器,又像是医生。”我红着脸纠正说:“错了,错了, ‘安全锤’是我师傅诨号。”王干事看着我手中的检车锤,若有所思,嘴里不停地念叨: “安全锤!安全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