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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福海
“三叔出事儿了！”
“三叔被民兵送公社学习班了！”
其实，三叔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三叔是村里记工员，唯一高中生，孩子们叫他三叔。他有一只钢笔一个本子。那个年代就代表着知识，三叔成了我的偶像。
三叔能出事？还是和牛倌马小的媳妇‘搞破鞋’的事？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那年我十岁，二年级学生。那是个烦躁季节…
“三叔家着火了！”
这是三叔出事的第三天，三叔还在公社学习班呢！
火烧塌了两间土草房，三婶抱着两岁的孩子跑回关里了。
据说马小先天有病，只能干男人的事，却是个‘瘪子’不能生育。马小媳妇想给马小留个后代，相中了三叔。一日，马小请三叔喝酒；不知是酒有劲儿还是马小会劝酒，或是那个女人菜炒的有滋味儿，反正三叔醉了。马小去了牛棚喂牛，把媳妇让给了三叔。古语讲：酒是色之媒。三叔就和马小媳妇成就了好事。时间久了，女人叫三叔给她家多记点工分好占点集体便宜。三叔不愿意损害集体利益，就答应给马小媳妇每次五毛钱。那时候，一个工分到年终分红也不过三四毛钱，八分钱就能买包握手牌香烟了。小马媳妇当然高兴了，俩人一拍即合。那次三叔就当着马小媳妇的面放到她家炕席底下五毛钱，以后也是每次都是当面放五毛钱。
一晃儿，俩人好了半年多了。
马小不见媳妇肚子有动静，就质问“：媳妇你们白玩呢，老子等着要孩子呢！”
“能那么快就怀上吗？不能白玩！那不，人家每次还给五毛钱呢！”媳妇瞪着一对桃花眼指着炕席告诉马小，满脸的光鲜。
想到既能生个儿子，又能赚到钱，这个王八当得值儿。掀开炕席，满脸的笑容凝固了，伸出去数钱的手转而扇到了女人脸上。
“你们玩了多少次？他给了多少钱？”吼着，两根青筋在干瘪的太阳穴上直蹦，大有决口之势。
“我记不清，大约有二三十次吧！”捂着红肿的脸凑过来看钱“：我也没有看过多少钱啊！”
分明就一张五毛钱纸币板板整整躺在他们家土炕上看着这对有心事的人。
三叔是个有文化的男人，会侍弄女人。和小马对比，这个女人喜欢三叔，所以向来没有关心他放钱的事。看到只有一张五毛钱纸币，她开始恨三叔了：你不放钱也行，何必骗我呢！
三叔瘾上了小马媳妇这一口儿，又不好说没钱，怎么办！就两个五毛钱来回偷着捣腾吧！寻思以后再给补上，没有想到小马这么快就清点库存，露馅了！
别看马小天天伺候耕牛，摆弄牛粪尿，可毕竟是生产队八大员之一啊！天天接触领导自然晓得怎样收拾三叔这个党员干部。他找党支部书记撂下一句话：马上处理，不然上告。
三叔被开除党籍、撤销职务、参加公社学习班半个月思想改造、回村接受贫下中农监督劳动一年。
三叔从公社学习班回来时，真个是家破人散。急火攻心的三叔就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疯疯癫癫的，组织上第四项决定自然流产了。
从那时开始，他晚间进城捡破烂，第二天上午换钱，下午躲在亲友给他在废墟上建起的地窨子里睡觉，却戒酒了。
转眼儿，我考上了大学，正在为学费发愁。看到三叔从县城方向进村，我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他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第二天，我和三个同村的高考同学收到学校转来署名吴仁的汇款单。
眼泪阴湿了汇款单，恩人在哪里？
我们工作了，拿着第一个月工资到民政局用吴仁的名字捐了。
从那里得知，恩人已经捐助很多大学生了，但是名字保密。只能告诉是位老人。
汶川地震了，电视报道了吴仁老人捐款数额很大，可惜只是文字报道。
我们四个到灾区做志愿者。
灾区刚刚恢复通信，母亲电话就来了。
那边泣不成声“：儿子，你三叔死了！”
这边我愕然“：哪个三叔？”
有了恨声“：就是你那个偶像三叔！”
我释然了“：那个疯子啊！”
骂声传来“：孽子，他是资助你们和无数人的大善人！”
电话挂了，跪在地震废墟上。
无声，只有泪水…
村头。
小河边。
三五株老松树下。
一座新坟。
一块墓碑。
三行新字，左写：敬赠、中间写：慈善老人裘全、右写：县民政局立。
碑后面是自传《伴我一生的五毛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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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22 16: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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