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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印海
不知为什么,我年幼时的一些生活碎片总是那样真切地在我的心灵深处保存得那样完好,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意,特别是对故乡的四季感受非常深刻。暖暖的春天,炎热的夏日,多彩而甜甜的秋天,酷寒的冬日,自今都让我想往、留恋,记忆犹新。所以这样,是因为我再也不能回到往昔的岁月,冥思苦想,那些让我回味无穷的往昔岁月,何时才能重现,如果真的能够重现的话,我是否还能挤进我心灵深处的剧场,让我再一次看到我年幼的身影和我走过的四季。
我是在北部边陲一个叫五顶山的山脚下一个小山村出生的。这地方四季分明,虽然冬天有些寒冷,但我觉得是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不然我们的先民在6000多年前的“女真人”怎会在这块富饶美丽的地方燃起第一缕篝火,在这里刀耕火种呢,开创了“肃慎”之国,还有一些更早于“肃慎”的部落,人称“鱼皮达子”的民族开始在这里以渔猎为生的生活。
清晨,一场初冬的雪薄薄的,就像一条轻纱把茅草屋外的院落遮盖起来,透过玻璃窗农家小院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这层薄薄的轻纱早已被家里饲养的畜禽践踏得一败涂地,那圆圆的很像梅花的印记是我家大黑狗的,酷似脚蹼的印记是我家几只大鹅的,一如竹叶的印记是我家土鸡的,虽然显得杂乱无章,但也十分的好看,像一幅粗犷、豪放的版画一样美。然而,这幅版画并没有像我所期待的那样长久,不足一个上午就悄然淡去了。
记不得那令人生畏的寒冬是哪一天降临的,是在家家户户宰杀年猪的时刻,还是在吃着母亲刚刚烙熟的粘火勺(粘火勺:东北时令小吃,黏面是用黏谷子制作的。)的时刻,院子里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小山村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玻璃窗结满了美丽的霜花,屋外的景色被这些美丽的霜花隔开了,我只能在暖暖的火炕上自己玩耍,我的几个哥哥们曾经使用过的那个很大的木质算盘成了我的玩具,我坐在上面,试图像哥哥们一样在村南的那个很大很大的水泡子结冰时滑爬犁的样子,在火炕上滑行,虽然只能勉强滑动,但玩的十分的开心。火炕的中间摆放着一个很好看的火盆,说它好看是因为这个火盆的边缘被母亲做成杏花一样的花瓣。里面的火是母亲做早餐时使用的小灌木柴禾或农作物秸秆。冬日里的农家由于昼短夜长,一般都是一日两餐,火盆里的火会一直持续到晚餐时都不会消退。茅草屋里有了火盆,屋里会越发温暖。
有时也叫嚷着要和大姐一起到外面玩耍,母亲做的棉鞋子已经很厚了,不知为什么,还要为我做了一个三角形的裹脚布,里面还续了一些鸭绒,每次大姐为我穿鞋子都会费很大的气力才能完成。院子里被泼满了洗脸水,滑滑的一不小心就会跌到,父亲却能迈着结实、稳健的步子,肩挑两只大水桶行走在院子里,两只盛满水的水桶上面漂浮着一些细碎的冰块,这些冰块是从老井里打水顺便打上来的。寒冷的冬天,老井的井口会被打水的人们遗留下许多水,而且会被迅速冻住,形成的冰越积越多,只好有专门看护老井的人来天天用专门工具来穿冰。大姐看着水桶里漂浮的冰块会随手捞出一些冰块咀嚼,也会往我嘴里塞一些冰块。那些冰块被倒在一个很矮的水缸里,但水缸的口却很大,冰块会在水缸里面漂浮很久,冰块是白色的,而水是深邃的黑色,好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隧道。
童年的冬天很像安徒生童话里描写的意境,我们乘着雪橇在平缓的山坡上滑行,在村北的和床上玩雪,在雪花纷飞的院子里踢毽子……我家的茅草房后院的菜园里,大姐种了许多好看的草花,这并没有让我产生多大的兴趣,唯独对村东的小山头顶峰上的达子香花(俗称:达子香,学名:兴安杜鹃。)产生浓厚的兴趣,秋季节里,达子香花的枝条上已结满浓密的花蕾,严冬里达子香会把自己的叶子变成墨绿色或深褐色,花蕾是淡褐色的,或许是因为达子香花的姿态俏丽,有别于其它山花的缘故,以至于让我在严酷的冬天与小伙伴踏着没膝深的积雪,爬上小山头的顶峰采一束达子香花,插在一个装满水的玻璃罐头瓶子里面,由于是腊月采集的,在旧历年前后她真的绽放了,只是那花瓣的颜色呈现出淡淡的紫色,即便如此,也会给这个漫长的冬天增添了许多愉悦的气氛。如果是时令来得早些,最迟也在4月末开放,你急也没有用,只要是小山脚下的那片落叶松绿了的时候,就是达子香花开放的时候。那时,我常常一个人站在院落里眺望落叶松是否绿了。
忽然有一天,深褐色的松林渐渐地绿了,隐约看到小山顶上也泛起淡淡的红晕,就在这时,山野菜的嫩芽也顶着厚厚的枯叶纷纷探出头来,要不了几天它们就迅速地长大。山野菜种类很多,常见的荞麦芽儿、苦老芽儿、猫爪儿、蕨菜、四叶儿菜、山白菜、山鸡翅菜、柳蒿芽儿、山芹菜、小叶芹等等,其实这些山野菜还有另外的学名,都是中草药。把这些鲜嫩的山野菜采回家后,食用也很简单,除山芹菜、小叶芹、蕨菜外可以炒着吃或包饺子外,其它的的山野菜烧一锅开水抄一下,即可蘸着自家酿制的大酱一起食用。
春天的黄昏总是沉沉的,父亲带着一身的疲惫走进家门时,手里会拿着一些曲脉菜根,这些曲脉菜根是父亲在田野里犁田时,被挂在犁铧上的。曲脉菜根的样子就像我们的静脉血管一样。母亲用水洗净后,那根须白白净净的,也是蘸酱吃的,是下饭的好菜,虽然是菜根,但它的根是嫩嫩的,脆脆的,也不像我想象的那么苦。
夏日的小村既炎热又潮湿,时常是伴随着电闪雷鸣大雨倾泻而下,田野里的所有农作物在这雨季来临的时刻疯长起来,西葫芦花开了的时候,东山坡上的蝈蝈也长大了,小山村的茅草房屋檐下几乎家家都挂着一个用高粱秆扎制的蝈蝈笼,中午太阳的光照最足的时候,也是蝈蝈唱歌最响亮的时刻,然而,蝈蝈的歌唱好像没有影响到正在午睡的大人们,或许是他们太疲惫,早已进入甜美的梦乡了。黄昏后的天空布满了硕大的蜻蜓,无知的我们拿着一根树枝尽情地抽打正在捕捉蚊子的蜻蜓,可当时我们却不知蜻蜓每天可以吃掉70多只蚊子,这些可怜的蜻蜓就这样被我们无情地打死。
那是一个玉米渐渐成熟的季节,自家园田地里的青玉米被掰下后,玉米秸秆也然是青青的,里面残存着大量甜甜的汁液,我的牙齿还没有长全,大姐用尽全力将玉米秸秆拧紧,让那甜甜的汁液流进我的口中,大姐不仅以这样的方式让我吃到玉米秸秆里的汁液,就连平常的饭食也是大姐咀嚼后再喂在我的口中,现在看起来很恶心,但就是大姐这一口口的喂食让我渐渐长大,每当想起这样的情景,就好似法国电影《帝企鹅日记》所描述的情景一样,让我感动。
如烟的四季虽已远去,是大姐伴随我一同走过这如烟的四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