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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都没想到,命运有一天会跟我开如此恶意的玩笑,一个让我感觉惊悚的玩笑。
影像中心像个黑暗的地狱,空气在闭门的一瞬间,似乎已经不再流动,阴森而冰凉地凝固在我的周围。H,尽管外面炽阳如火,而你却哆嗦成寒风里的一枚绿叶,疼痛令你的身体不再伸展,像一尾缺氧状态下的鱼。医学检测仪器以金属的质感一次次向你倾轧而来,凭借它发出的幽蓝色的光亮,我看见你满身尘土,失去表皮的膝盖殷红一片。H,听着你战栗着的呻吟,一阵阵从喉腔里挤出,我却不敢出声。此刻,我已经把医生视若神明,对他们抱有十二分的虔诚,似乎自己的丝毫不敬就会导致不祥的结果。H,我只能握紧你的手,借此传递一份坚强或者力量。我盼望着,医生们那看惯了病痛而变麻木了的表情,能在与仪器无声的对话里现出生动——胸腔的检查,没有发现问题。
循着这声音,蛰伏在我心里已降到最低限的希望犹如干旱的草地,得了春雨适时的滋润,霎时满目葱茏。“那么头部跟腿部呢?医生,他的膝盖在流血。”一项项检查结果让我凭生了勇气,更多的期待促使我脱口而出。
H ,你该庆幸,与“斯太尔”那样的大家伙亲密接触后却能劫后余生,连外科医生都惊叹其极小的概率。病床上的你一言不发,如同一个被恐惧与伤痛折磨着的孩子,大睁着双眼,喘息起伏不定。我的调侃,并没有凑效。握紧你的手,透过你已稳定的体温,仿佛握紧了同我们一起走过的十年的光阴。
起初,那些日子是一块块晶亮的玻璃,每一次凝眸都是一幅斑斓的画面,连拂掠而过的清风,都湍动着透明的温情。偶尔,阳光的生活里会刮起琐碎杂事生起的小风,即便一小阵,也会招致“哗啦”一声,那些年轻的日子便在身后散作了碎银。曾几何时,玻璃般明亮的日子在时光的推进里固化成了岩石,是岁月的积淀尘封了它的眼睛吗?这些,都不重要。我知道再多彩的油画也会在日光的暴晒里变得苍白,犹如再厚重的承诺也经受不住岁月的雕琢一样。H,十年的婚姻,已凝铸成血浓于水的亲情,融进我们彼此的血液,像伫立在路旁的两棵树,相互依偎,相互支撑,根却错综地盘在一起,最终找不回自己。我们并肩走着,更多成熟的日子沿着我们不再光洁的额头滑落,倏然无声。我没有听到它们落地的声响,却在经过风雨之后收获了感知——活着本身,就是一场惜福的过程。
H,握紧你的手,我看见阳光正从云缝的罅隙间抬起眼睛,雨后的小草正弯腰修饰嫩绿的衣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未来虽然不可预知,但我可以把握的是,握紧你的手,看着日头慢慢拉长我们的影子,直到日暮,直到夜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