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一座被鱼噙走的桥

屈联西

怀念一座被鱼噙走的桥
                   ▲矿山工程部   咏春

徽县高桥乡，古称高桥关，火钻镇，因其境内有天然石桥而得名。境内有茶马古道——火钻道，自古是由秦入蜀的交通要道。
见过石桥的人都说：桥好美啊，美的使人心碎。它是横在莽莽秦岭山脉中的那座人间鹊桥，一头是淳厚清灵的家乡，一头是浪迹天涯的游子。泪眼婆娑中显现的数千年的高桥，始终让人魂牵梦萦：山雄林密兮水清，阡陌纵横兮田肥。茅屋相连兮青烟袅袅，纸房林立兮水车吱吱。牛羊相依兮鸡犬相闻，骡马和鸣兮莺鹃和唱。山含青黛兮五谷飘香，地噙紫气兮六畜兴旺。雉飞岩涧兮鲵游暗溪，雁击长空兮鹅嬉绿水。黑熊吞甜枣兮白獾吐酸梨，黄麂咀苦参兮青羊嚼石芥。猴窃核桃兮猿偷山楂，羚吃栗子兮狸咽松果。刺猬逐香獐兮犀牛驱臭猪，鲤鱼嬉王八兮螃蟹恋对虾。青冈生木耳兮白桦长香菇，葡萄缠杜仲兮毛桃绕木兰。山杏依黄李兮水桃偎青梅，天麻哺红芪兮地龙育白及。红豆遮灵芝兮紫苏掩葛根，白松隐茯苓兮黄芩藏山药。牡丹无颜兮黄菊怒放，杜鹃失色兮白桂飘香。虎藏东海兮豹隐西天，豺跑天南兮狼奔地北。孑孓绝迹兮鹰鹫上天，蝇蚊无踪兮蛇鼠入地。青龙观锁青龙兮青龙长吟，山泉寺镇山泉兮山泉低鸣。石桥雄伟兮龙洞幽深，神鱼味鲜兮山泉甘甜。黑龙潭幽深兮一龙卧底，锯齿崖高耸兮九齿冲天。响潭子欢唱兮飞珠溅玉，哑巴石无言兮满腹经纶。仙人洞蕴玄光兮熠熠生辉，神女峰含妩媚兮脉脉凝情。单单桥映流水兮千娇百媚，窄窄峡照锦鲤兮一清二楚。川主庙无片瓦兮武侯南泣，姜公祠有烟火兮诗仙北叹。阎王砭奇险兮小鬼怒视，莲花台玄妙兮观音含笑。远观天池兮仙乐渺渺，近视云雾兮紫气飘飘……
见过石桥的人都说：桥好长啊，长的让你望不到头。透过尘埃你只能看到桥那头悬着的秦时明月映照着的诸葛入秦州时的沧桑背影，曹公伐汉中时的威武雄姿。隐约中，听到了太白沿着火钻道轻轻而行的脚步声，清脆的玉佩撞击着耳膜；此景此情让迎着秋风，沐着秋雨，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去两当琵琶洲拜访吴郁的杜子美潸然泪下，他嚅动着嘴唇吟哦着：万古仇池穴，潜通小有天。神鱼人不见，福地语真传。近接西南境，长怀十九泉。何时一茅屋，送老白云边。吟罢，子美已经是泪流满面，呜咽不已。望古道兮连绵不绝，思故土兮满腹惆怅——瘦弱的子美心中已经装不下这块福地了，远在秦州东柯谷的妻子和一双儿女饥渴的目光深深地刺穿了子美的背影，他蹒跚着走下石桥，掬起一捧仇池洞中冰冷的溪水一饮而尽。然后沿着古道入王湾下太白进两当太阳寺，最终消失在九月的寒风中与高桥擦肩而过……
见过石桥的人都说：桥好高啊，高的至今还未能听见那面锣落地的声音。于是，太爷爷在翘首乞望中白了胡须。那空洞的眼睛里滴落的最后一滴泪水打折了射向仇池氐王杨难当的那支利箭。于是公元422年的战争结束了，远在略阳的宋文帝刘义隆悄然合上了眼睛。氐人的累累尸骨堆满了火钻道，氐人的鲜血染红了桥下的河水……
如今，桥不见了，我相信不是因为桥负荷不住沉重的历史而消失了。鱼说:是我不听桥的劝诫，穿红戴绿出来招摇惹了祸，如今桥没了，我才知道，桥是我温暖的家。可是，爱美是我的天性，我没有错。鱼伤心的流着泪游走了，留下了孤零零的我忧郁得如同当年的子美。
如今，谁都说不清楚这该叫做高桥还是该叫做洞；有人叫高桥，说：人在石桥上走，水从石桥下流，就是高桥；有人反驳说：应该叫洞，因为世上没有人把水桶粗的洞唤做桥。我分明听见鱼在洞的深处吟唱着甘茹的《高桥次韵》：深山处处有龙蟠，云气常屯万树端。长驾从来轻险路，敝裘犹自耐春寒。栈花烂漫供青眼，板屋逃亡愧素餐。暂假高桥对流水,狂歌敢谓和人难……
鱼哽咽着说：我已经隐没在了高桥的深处。这是我唱给高桥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