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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 纸
洛坝选矿二分厂 王林虎
大年三十,大哥和我带着儿子去南山祖坟接纸。去坟地的途中要经过一条小河——南小河。秦安有两条有名的河:一曰葫芦河,在县城西面,现在仍有少量流水;一曰南小河,在县城南面,河水早已干涸。眼前的这条小河就是已经干涸的南小河。只见裸露的河床上堆满各种各样的生活垃圾,一片狼藉,幸好是冬天,到了夏天不知是怎样的臭气难闻。
过了小河,是一条长满槐树的山沟。山沟座南向北,直通南小河,临河处是一处涵洞。当年上学时,那儿正是我和村里学生娃看书、学习的好地方。一到夏天,树木葱葱,绿草茵茵,清脆的鸟叫声不时从林中传来……真是黄土高原上难得一见的小树林呀!今天,当我们走进山沟,看见涵洞已被从旧房上拆下来的破砖烂瓦堵了个严严实实。更加骇人的是,在涵洞后面垃圾堆成的斜坡上赫然躺着一具黑漆漆的旧棺木,棺木还很完好,大哥说,这棺木超不过十年,现在被挖出来真是罪过。棺盖就摆在一旁,隐约还可以看见里面有森森白骨。很可能是谁家盖新房时,从地下无意中掏出后撂在这儿的。可就这样摆在那很令人不舒服。我见儿子不害怕,就开玩笑说:“如果无家可归的疯子在寒冷的冬夜睡在里面,然后盖上盖子,倒很暖和的。”惹得儿子哈哈大笑,连说:“就是,就是。”我不禁惊异于他的胆大了。
出了沟,全是上山路,虽是土路倒还平整,而且宽。听说是山那面李家河庄的人修的。李家河的人每年要向外卖出大量的苹果,这条路可说是他们的幸福路。听大哥说李家河有一个有名的苹果大户,种了十几亩果树,一年光苹果要卖一、二十万,看来不几年山里的老哇要变成了“金凤凰”了。一路上,上上下下全是“接纸”的。上山时大包小包的,下山时都是手持一根青烟袅袅的老香。接纸的人有三五成群的,也有形单影只的。在这时人多是一种炫耀,它喻示着家族的人丁兴旺,后继有人。通常是一个年长的或辈分高的领着一大帮子人,说说笑笑着一拥而过。领头的神情坦然、举止稳重,后面跟的儿子辈或者孙子辈们嘻笑、打闹,真乃一副其乐融融的“家和万事兴”图啊。
我家王姓祖坟的规模也很大,占了上下几台地,每台地都有连在一起的二、三十座坟墓。我爷,我婆,还有母亲的坟在同一台地。每次烧纸都是先给我爷烧,然后是我婆,最后是母亲,而给母亲烧的纸钱又是最多的。我们平时只烧三代,三代以上都不知道谁是谁,所以也就不烧了。烧完纸,又放炮,噼噼啪啪的炮声此起彼伏,在几台墓地响成一片。在随风飘起的纸钱灰和热闹的炮声里,祖先们从天而降跟着各自的后人们回家过年了。我一生下来就没见过我爷跟我婆。每年父亲和二叔领着我们腊月三十去接纸,正月初三去送纸,年年如此,例行公事似的。那时只觉得接纸很好玩,要过年了么,送纸却令人不快,心里咕嘟着:咋这么快年就过完了?直到母亲去世后,我的心态才有了很大的变化,每每看着母亲的坟墓,我都在想,那么心性强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这辈子自己最亲的人真的就埋在这堆黄土下永远不得见面吗?唉——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我已不止一次地这样问自己。而我们家接纸的队伍也在发生着变化,先是父亲和二叔领着我们,后来父亲和二叔老了趴不动山了,是大哥领着我们和小侄,再后来儿子也加入了。真像传接力棒似的,一辈传一辈,传着思念,传着寄托。
临走,大哥拔下一只燃香递给儿子,叮咛:“小心拿着,先人们就在香上呢。”他答应着,走着走着却又冲在了前面,大喊着:“我是奥特曼飞人……”一路向山下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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