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韩的“心事”

魏明东

        老韩用毛刷仔细地清理着六角车床轨道上的铁屑，小心翼翼地把尺表擦拭干净。他关掉旁边的小灯，如往常那般恋恋不舍地环顾着偌大空无一人的厂房。在深深的夜色中，老韩骑着自己的二八古董自行车行驶在黎明厂区内，他的“心事”再次涌了上来……
　　老韩是工厂的技能专家，还有几年退休。谈起干活，老韩可谓是一把好手：工段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零件到了老韩这里，全都“药到病除”。老韩会过日子，每年小改小革都会为厂里节约几十万元。老韩爱琢磨事儿，每月他都自己改制、自制工装五六套。老韩爱“泡”班，每天，他都喜欢在自己小小机床旁停留，一站就是夜色渐浓时。媳妇埋怨他，劝他干脆把铺盖卷挪到他的爱人——那台老的六角车床旁。
　　老韩带了一批批徒弟，用“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夸赞他一点儿不为过。但是，徒弟觉得普通加工太累，陆续调到紧俏轻松的岗位，让老韩有些失落。去年高温假，老韩的腰间盘突出犯病了，他打着钢板硬是咬牙把急件干完回家。这是他唯一一次正点下班，让媳妇诧异不已。躺着的老韩一宿没合眼，他再次陷入沉思：有个能在普车干一辈子的年轻人吗？
　　老韩患上糖尿病后，身体每况愈下，左眼视力也严重下降。他和医生的手术日期一拖再拖，因为，那份对岗位的不舍情让他徘徊。终于，眼睛渐渐模糊的“金牌老韩”也加工出超差品了，这让所有人惊愕了，老韩也不得不入院治疗。在医院的床上，老韩的“心事”又折磨着他：这身手艺总得有人问津啊！
　　今年，老韩稍许有些安慰。工段领导给他配备了一名手脚麻利的小技校生，这让老韩兴奋几夜。他使出浑身解数传授徒弟加工方法，看着小徒弟在本上认真记录，老韩合不拢嘴。但年轻人没有常性，半个月过去了，徒弟上班时总会边打哈欠边揉眼睛，充分体现夜晚通宵打游戏的战果。老韩自责起来，他开始反思自己急于传技艺，不如找方法先教会徒弟如何敬业。于是，老韩成为一名讲故事高手。他的“心灵鸡汤”起作用了，徒弟重新拿起了小本子认真地记着……
　　夜色浓浓，骑着“老爷车”的老韩行驶在黎明厂区内。在退休前要整理出操作技法留给工厂、再和领导要几个弟子、要交其他工段员工磨异型面刀具等，老韩的“心事”再次涌了上来……
　　（ 李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