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我们国家还不富裕。虽然人们精神都很饱满,生活水平比以前有很大的提高,但物质依然很贫乏。
那时,我家的炕席还是好几片拼凑的。幸好小时爱“穿将秆”玩。既是把高粱秸秆按自然段断开,用一根搭在相近的两个砖块上,成独木桥型,并将其它用于赌注的短节搭在上边,酷似足球门状。然后再用一根整条的长节秆射向远处,最远的先回射“球门”。回射时,将搭在上边的短节掀翻的部分,便是战利品了。
那时,我经常将赢得的短节用刀破成篾儿,用来拼补破旧的炕席。那薄薄的篾儿,有时竟比刀子还快,每当手指被割出鲜血时,我便情不自禁地乜向戳在墙角的那领新席子。想到等过年时便能铺上新炕席,心里总是美滋滋的。
谁知,一天午后,父亲说要带我去串门,却扛上了那领新炕席。我跟着父亲走出村外,心里不断地琢磨,去哪里串门呢?为什么还带着新炕席呢。。。。。。?
走过大约三华里路,在一个小村的一间院落里,一位大叔远远地冲着父亲笑,那便是宝昌叔。进了屋里,有位老奶奶赤膊坐在炕上,稀稀拉拉铺在炕上的稻草,将老奶奶的后背印上了竖条条。她见我们进来,便面代赧色地说:
“哎呀,这辈子啊——也没穿过趟子绒,这回可穿够了啊,这不,满身全是道啊”!
“娘,这不,张老师给你送炕席来了”。那位大叔满心欢喜地对她说。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父亲和大叔将新炕席铺在了他家的炕上。
回到家后,我愤愤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母亲。
原来,大叔的儿子就是父亲的学生。前几日,他将买油盐的几角钱弄丢了。因此,放学后不敢回家,一直在教室里哭。父亲知道后,便给了他几角钱,随后,去他家进行了家访,这才导演出送炕席的故事。
妈妈听了叹口气说:“嗨!那么大年纪了,也怪可怜的,咱还年轻,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给就给了吧”。
想到我一年到头手指被篾儿割破无数次,心里不免有点酸酸的,可是妈妈说的也有道理啊。
宝昌叔共有三个儿子,都蛮有力气。
那时,因我家是供应粮,所以,自留地的粮食基本用不着多少。当时我还小,父母都上班没时间耕种。他们爷儿四个就把地理的活儿包了下来,当然,收获的粮食也大多归他们了。
转眼快过年了。一天晚上,宝昌叔的大儿子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从怀里拿出两只冒着热气的狗腿说:
“叔,我爹让我快点跑,别凉了,你们趁热吃吧”。他气喘吁吁地说着,带着满面的喜悦。
我高兴极了,吃的蛮香。父亲却说:
“唉,这只狗是你宝昌叔的全部家当啊”。
我或许是因为吃了狗肉的关系,对宝昌叔家的感情越来越深厚了。
时隔几年后的文革初期,突然有一天听说宝昌叔自杀了,我跟着父亲跑到他家时,胡同已被栏上了绳子,有好多人在围观。法医说宝昌叔是因吞了二十余个熟鸡蛋烫坏了食管和胃而死的。
宝昌叔为什么自杀呢?有人说他可能隐瞒了成分。
他的突然离世,给大家留下了不解之谜,也给亲朋好友留下了悲伤。
唉!人生虽然短暂,但经历战乱,天灾,人祸等磨难也是在所难免的啊。人生在世,要学会适应沧桑变化的本领啊。
好在,他的老娘先已过世,三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
父亲也常去关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