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白纸

严有权

一张白纸
天气好得出奇，空气里弥漫着初夏的甜，厂区里栀子花的香味到处钻，钻到岗位上忙碌着的人鼻子里时，他们会狠狠地吸上一口。
老王背着手，又开始在现场转悠了。似乎老王觉得一上班就到生产现场瞧一瞧比晚饭后的散步还舒坦。
老王在厂里出了名的严，他到各车间走一趟，总能发现几个问题。只要他到了现场，大家都要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出了错，不但要挨批，口袋里的人民币也要被掏几张出去。尤其是管质量标准化的科室那几爷子，最不喜欢老王下基层，要是被他发现工作现场质量标准化有问题，几爷子就脱不了爪爪。
走了一阵，老王的目光被运渣皮带尽头的600吨渣仓吸引了。
渣仓上空腾起一大团白色的烟雾，烟雾在无风的下午窜了十多米高，几里外都能看到。
如果让家住几里外的幸福村倔张老头看到这烟雾，肯定又要扯起喉咙给环保局打电话，说那个厂又在排污了！
老王拨了一个电话号码，管发电生产现场的总值长就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
走，我们一起到渣仓旁边去感受5分钟，老王对总值长说。总值长就跟在老王屁股后面在渣仓旁的扶梯上站了5分钟。
你给我仔细检查一下，我衣服上停了好多灰？老王一边睁大了眼睛寻找总值长衣服上的灰一边说。
原来他担心渣仓上面那白色的是飘的灰哦！
总值长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知道那是水蒸气，从锅炉里直接运过来的红渣被冷水一激，水雾会腾起老高。
你身上看不到灰呀。总值长煞有介事地在老王身上拍了拍，认真地说。
老王说我们一定要把环保工作搞好，现在厂里环保硬件设施那么齐全，要是在环保工作上出了纰漏，你们哪个都走不脱。
总值长立即表决心，说放心放心，烟气脱硫、粉尘治理、噪声控制我们都整得巴巴适适的，哪个都挑不出毛病。
老王背着手，又到其他岗位去转悠了，他让打算和他一起转的总值长回自己办公室。
可能是被老王的认真劲感染了，总值长在办公室里总是惴惴不安，他从电脑上调出各种环保装置的运行日志仔细看，生怕哪个地方真有纰漏。
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
叮铃铃。紧蹦着神经的总值长被电话声吓了一跳。
你马上拿一张白纸到渣仓去站10分钟，看看10分钟白纸上能积多少灰尘。
总值长看了看号码，是老王用座机打来的。他彻底被老王的执拗打败了，用白纸去现场接灰，他在厂里干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听说。
接就接！虽说是火力发电，但厂里的环保工作是过硬的，连省里的领导都表扬了的，还怕啥！
总值长真的拿一张白纸在渣仓旁边站了10分钟。
10分钟后，总值长掏出手机向老王汇报：王厂长，白纸上看得见的只有稀疏的几粒灰尘。
作者：严有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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