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頭的故事

周长好

三老頭的故事

  

    “太陽落，鬼下坡，逮着小孩捏窩窩。”快回家嘍！誰跑的慢了就叫小鬼逮着嘍！

    伴着三老頭高声的吆喝聲，一群光着腳丫、赤裸上身的孩子們驚慌地跑出三老頭的破門檻，一個個大叫着一溜煙頭也不敢回地往家裏跑去了，往往是一口气跑到了家里，钻进母亲正在做饭的灶膛里还惊恐未定地沉浸在三老头的恐怖故事里！生怕给鬼儿们逮了去捏了窝窝。至于怎样捏、为什么捏，三老头也没有给我们讲的更具体一些。小伙伴们第二天依然会跑到南地的窑厂里去放羊、割草、捡羊粪蛋儿，捡累了、玩腻了就会去三老头的破屋子里，缠着他给讲故事。

    在我的记忆里三老头好像不会笑，总是苦丧着一张脸，眯缝着一双小眼睛，瘦小的身体扛着一颗光光的、青筋毕露的脑袋，一双粗糙的手经常背在略微驼着的背上，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样子。那时候，三老头独自一人住在生产队的窑厂上空旷的大房子里，名义上他给村子里看窑厂，实际上是村里变相地照顾他，给他一个栖身之所。

    孩子们经常到三老头的屋子里讨水喝，他水缸里的水一直很浑浊，因为那地方压根儿就没有水井，饮用水的来源在于河边上的“井坑子”；所谓“井坑子”，就是在河边上用锹挖出的圆的或者四方的深水坑，从里边冒出的清水就成了三老头的饮用水了，那里边的水是取之不尽的，舀出几桶一会就窜满了。夏天，孩子们口渴的时候都喝井坑子里的水，至于“卫生”的话题是没有人提的，在村里这是大家都认可的、很普遍的事情。

    孩子们放羊、割草、洗澡、做遊戲，无拘无束的打打闹闹自不必多说，捡羊粪蛋儿的事情倒是值得一提。那时候物质匮乏，经济落后，孩子们闲着也是闲着，在玩的时候捡些羊粪回家里上地多多少少也是为家里作贡献呀？捡羊粪的时候是争着抢着的，遇到新鲜的羊粪伙伴们仍然一哄而上，往往把手染的黑乎乎的，捡完了顺手在裤头上抹抹继续去寻找“黑珍珠”。

    三老头的故事多着哩，总也讲不完。关于“毛人”的故事是最为突出的，让俺至今还记忆犹新（这个故事我以前写过，一不小心丢掉了）：夏天下雷暴雨的时候是毛人現身的时候，特别在晚上天上霹雷合闪的，那就是老天爷在追赶毛人哩！有一天晚上下大雨我就亲眼看到了。半夜里我正睡的香呢，一个响雷把我吵醒了，我睁开眼借着闪电正好看到一个全身毛茸茸的家伙从门缝里硬挤了进来！我當時大喝一声，给我滚出去!那个毛人 “吱”的一家伙又钻出去了；我一点都不怕他，翻了身又睡着了。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我就觉得有一只毛乎乎的手在一个劲地摸我的光头！我坐了起来，又看到了一个蹲在我床前头的毛人！犯了罪的毛人是需要接触人气儿的，一接到人气儿老天爷就不再用雷电追着劈他了！我跳下床去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那个毛人被我踢的“吱、吱”的叫唤着从门缝里钻出去了！下半夜，天上果然就光下雨不打闪了！

    抓蛇也是三老頭的拿手好戏。那时候，我们这儿的蛇多，但好像多是无毒的水蛇。在田里干活的村民谁发现了蛇的踪影只要叫一声，准会看到但老头风风火火赶过来的身影。三老头眨巴着小眼睛这边瞅瞅、那边看看：“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待人指出之后，三老头毫不犹豫地弯腰下去，不费吹灰之力就手到擒来，不管再大的蛇在他的手里那就是根木头，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力！三老头还經常把蛇放在脖子里任它们吐着信子缠绕着，连眉毛都不眨一下。不过，他到底在玩蛇上吃了一次亏，那一次他误把一条毒蛇放脖子里缠来绕去的，结果被那家伙狠咬了一下！听大人们说三老头的脖子肿的有水桶般粗细！……

    如今，三老头已经去世多年。他曾经讲过的故事早已无人再讲起了，那时候每天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可能把三老头连同他的故事一起忘记了吧？但是，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对童年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了，经常想起三老头讲的故事和他的那颗被毛人反复摩梭的光光的脑袋！也经常想起儿时的那个顺口溜：“太阳落，鬼下坡，逮着小孩捏窝窝……”

梅花雪

是三老头讲的故事，还是讲三老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