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上注册!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注册
×
当今中国,欧阳修的《醉翁亭记》,得有好几亿人读过。毫无疑问,它是一篇妇孺皆知的名文。而欧阳修的弟子,文名比欧阳修更大的苏轼,他的写法跟《醉翁亭记》十分相似的一篇文章《酒经》,除了文学史专家,恐怕没几个人读过。两篇文章的不同遭遇,早在宋代就成定局了。宋人洪迈《容斋五笔》有“欧记人人能读,至于《酒经》,知之者盖无几”的记载。
说苏轼《酒经》跟欧阳修《醉翁亭记》写法相似,主要指它们都在句末大量使用“也”字:《醉翁亭记》一共使用了二十一个“也”字,《酒经》一共使用了十六个“也”字。
洪迈为苏轼《酒经》的遭遇深致不平。他先引苏轼的话,说明欧阳修是带着开玩笑的心理写作《醉翁亭记》的,他也并不觉得自己这篇文章有多么了不起。坊间盛传的“平生为此文最得意”,“吾不能为退之(韩愈)《画记》,退之不能为为吾《醉翁亭记》”,皆出于好事者的杜撰。接着提出苏轼《酒经》的两个优点:“坡《酒经》每一‘也’字上必押韵,暗寓于赋,而读之者不觉;其激昂渊妙,殊非世间笔墨所能形容。”最后,他毫不掩饰地表示了自己对《酒经》一文的激赏,“此文如太牢八珍,咀嚼不嫌于致力,则真味愈隽永”。当然,他也对《酒经》的不为世人所知,表示了遗憾。
那么,苏轼的《酒经》究竟是怎样的一篇文章呢?为了方便读者朋友比较,照录如下:
南方之氓,以糯与粳,杂以卉药而为饼。嗅之香,嚼之辣,揣之枵然而轻,此饼之良者也。吾始取麫而起肥之,和之以姜汁,蒸之使十裂,绳穿而风戾之,愈久而益悍,此曲之精者也。米五斗以为率,而五分之,为三斗者一,为五升者四。三斗者以酿,五升者以投,三投而止,尚有五升之赢也。始酿,以四两之饼,而每投以三两之曲,皆泽以少水,足以散解而匀停也。酿者必瓮按而井泓之,三日而井溢,此吾酒之萌也。酒之始萌也,甚烈而微苦,盖三投而后平也。凡饼烈而曲和,投者必屡尝而增损之,以舌为权衡也。既溢之三日乃投,九日三投,通十有五日而后定也。既定乃注以斗水,凡水必熟冷者也。凡酿与投,必寒之而后下,此炎州之令也。既水五日乃篘,得三斗有半,此吾酒之正也。先篘半日,取所谓赢者为粥,米一而水三之,揉以饼曲,凡四两,二物并也。投之糟中,熟润而再酿之,五日压得斗有半,此吾酒之少劲者也。劲、正合为五斗,又五日而饮,则和而力、严而猛也。篘不旋踵而粥投之,少留则糟枯中风而酒病也。酿久者酒醇而丰,速者反是,故吾酒三十日而成也。
显然,苏轼《酒经》属于标准的说明文字。洪迈所说的优点,“也”或“者也”前一字均相押韵,语句音韵铿锵、起伏有致,并非虚誉。
但是,欧阳修《醉翁亭记》中:三言两语点染出的自然美景,田园牧歌一般的百姓出游情形,以及白发太守(作者本人)率众游玩时与民同乐、颓然自放的风采,都是苏轼的《酒经》所没有的。而所有这些,可能正是《醉翁亭记》不胫而走、成为千古名文的重要原因。
洪迈以《醉翁亭记》不是欧阳修苦心经营之作,而暗寓贬意。我认为,这种论文方法是不足取的。古往今来,固然有许多经过深思熟虑、千锤百炼,成就的佳作,但也有不少妙手偶得、一气呵成的妙文。《醉翁亭记》属于后者。
附:欧阳修《醉翁亭记》
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谁?山之僧智仙也。名之者谁?太守自谓也。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至于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山肴野蔌,杂然而前陈者,太守宴也。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射者中,弈者胜,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太守醉也。
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太守归而宾客从也。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