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新译本究竟复原了什么？

为生歌唱

最近，由作家毛喻原费时一年翻译的法拉奇的《男人》——真正意义上的全译本，由上海三联书店正式出版。这本书上世纪８０年代初在国内分别出过两个比较流行的版本：一本是１９８２年９月“外研社”出的《男子汉》，袁华清等人翻译；另一本是１９８２年１２月新华出版社出的《人》，郭毅翻译。比较而言，《男子汉》文学性、修辞性、意译性要强些，但删节过多；而《人》的文字较直白、忠实原文程度更高，且删节的内容更少。

      《男人》全译本究竟复原了什么内容？法拉奇的小说艺术该如何理解？她的小说今天读来是否还有现实意义？带着这些问题，记者专访了这本书的译者毛喻原。多年来，毛喻原一直致力于法拉奇作品在国内的引进和译介工作，迄今他已经翻译了法拉奇的三部小说，《给一个未出生孩子的信》、《男人》以及《愤怒与骄傲》，目前他正在翻译法拉奇的巅峰之作《印沙安拉》，预计将于８月份完成。

  “人民”与“人群”译法大不同

  《文化广场》：以前两个版本都删掉了什么？

  毛喻原：我是在翻译过程中慢慢发现的，以前的版本都声称是全译本，事实上并非如此。从字数来说，删掉的不是太多，但是删除都是很关键的地方，最不应该删除的。比如说，“外研社”版６５页和１４０页都删除了一大段“限制级”文字，其实也就是帕纳古里斯坐牢时做的几个春梦。一个孤胆英雄关在监狱里面判了死刑，做这种女人的梦，太正常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们社会可能比较保守，不开放，这些就被认为是黄色的、腐朽的，整个梦基本都删除了。另外还有一部分是牵涉到苏联，以及批判群众的庸俗、群众的愚昧等等内容。

  《文化广场》：为什么说这次复原的，是“很关键的地方”？

  毛喻原：这次复原的，最主要是法拉奇对“人民”的看法，这是她思想中极其关键的部分。法拉奇所有的小说有一个共同的主题特点，就是对社会正义的伸张，对强权暴政的批判和抨击，对人的自由权利的呼唤。全书开篇，她就把祭吊的人民比作张牙舞爪的“章鱼”，毫不留情地嘲讽“人民”的愚昧，这和鲁迅先生讲的那种群众的盲从有类似之处。而以前两个译本，把“人民”全部译作“人群”、“人们”，但词义上就差别大了。这些概念很微妙，用词不同，传达的意思就大相径庭。

  《印沙安拉》更难翻译

  《文化广场》：如何评价《男人》这本书？

  毛喻原：如果要我对《男人》作最简单的点评，我最想说的是六个字：“饱满、充实、提神。” 就像酒鬼喝了非常好的浓酒一样，非常地饱满，我认为，《男人》是一部最具法拉奇风格的惊心动魄的书，尽管洋洋洒洒６００多页，但却可以让人一口气读完。与所有的优秀作品一样，《男人》是一部极富思想性的小说。它描写了主人公帕纳古里斯与整个残暴的独裁政权单打独斗的感人故事。同时，还描述了一段发生在两个情感激烈的人——法拉奇和帕纳古里斯之间的惊世爱恋，这爱恋痛苦、狂喜、荒唐，但却卓越、崇高，印象深刻。

  《文化广场》：以后还会继续翻译、引介法拉奇的小说到中国吗？

  毛喻原：我最想翻译的是《印沙安拉》，这是法拉奇的巅峰之作，一部５０多万字的长篇战争小说。

  《男人》的中译本，我是通过英文版转译的。法拉奇最初是用意大利文写作，英文版翻译得很好，文学性较强。但《印沙安拉》不同，这个英文译本是法拉奇自己从意大利文翻译过去的，说实话，因为不是母语，很多词句都显得生硬，语言不好，甚至用法都不规范，我明显感觉到对翻译增加了难度。

  文字读来有“灼热感”

  《文化广场》：作为小说家，法拉奇作品的艺术性如何？

  毛喻原：法拉奇的小说有非常特别的写法，她不是靠语言修辞，而是靠内心巨大的能量来取胜。我们过去所接触的小说，一般都会有这样的描述：“他愤怒地说”、“皱着眉头地说”等等，但法拉奇不同。《男人》整个是由对话组成，这些对话几乎没有修饰语，而是全部由引号区分，你说的话，他说的话，你再说话，他再说话，完全不另起一行。按照一般对话起行的写法，这本书可能要８００多页，因为对话太多了，但现在是６００多页。

  可是读下来你依然会觉得很通畅，语言充满了张力，如果加了修饰语，我觉得反而会把那种力量削弱。怎么讲呢，她的小说有一种气场，读起来有种灼热感，就像冬天在火炉边一样，温度有点灼烧皮肤，她的文字热情饱满而又光芒四射，温度很高。

  《文化广场》：如何看待法拉奇小说的现实意义？

  毛喻原：世界文坛有很多好作品，其文学性和艺术性远在法拉奇之上。但法拉奇作品的特点是，关注社会公正，批判强权政治，这一点常识是非常宝贵的。如果说艺术性和美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我觉得法拉奇是“近水”，不能纯粹从文理性、学术性去评价她的作品。

来源：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