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唐传奇《霍小玉传》：谁比烟花悲壮

为生歌唱

烟花绽放在苍穹，五彩缤纷，溢彩流光。烟花是悲壮的，就在那一刹那间迸发，绽放，然后陨落消失，宛如天空中的一道闪电，转瞬即逝！
　　“来如花开，去似花萎，无常迅速，逝若光影。”烟花总能最深刻地给人以从生到死，从绚烂归于沉寂的感觉。
　　读唐传奇《霍小玉传》，分明看到一朵艳光四射的烟花在黑暗的天空中极力绽放，却比烟花更让人心痛。
　　霍小玉，本是霍王宠婢的女儿，她的身上既有霍王高贵的血统，又有出身为歌妓的母亲的卑微血脉。霍王薨，霍小玉因为出自贱庶被弟兄遣居于外，沦落娼门。霍小玉不仅生得美艳，而且聪慧多才，音乐诗书，无不通解，一时成为士子们倾倒的对象，但她心气很高，并未轻易许身。经过鲍十一娘牵线，霍小玉与才子李益见面后互生爱慕，便私下结合了。李益与霍小玉缠绵多日，日夜相从。
　　后来，李益考取了功名，即将赴任。临行前，霍小玉向李益提出了一个卑微的请求，她说不敢奢望与李益结为秦晋，只求与李益有八年欢爱，从此削发为尼，任由李益另娶。李益在缱绻中发誓与小玉偕老，并约好了来迎接小玉的日期。霍小玉一片痴心地等李益回来，李益却如黄鹤一去不复返，原来李益的母亲已为他攀结了高门卢氏的姻缘。小玉在相思中煎熬，为求“李”郎顾，频频曲有误，终于资产耗尽，抑郁愤懑成疾。而李益因惭愧自己愆期负约，虽然明知霍小玉卧病在床，也狠心不去看望她。有黄衫豪士见之不忍，挟李益于霍小玉前，此时霍小玉已经病入膏肓，在回光返照中她举杯以酒酬地，怒斥并诅咒李益后长恸而卒。
　　人们通常把霍小玉的悲剧归结于等级森严的门阀制度和李益的寡情薄义，却很少有人看到，霍小玉本人的思维方式也存在问题：霍小玉才貌绝佳，主动追求和选择自己的爱情，但她和李益在一起，就算是极尽欢爱之时，她也会乐极生悲，以“女萝无托，秋扇见捐”自比，强求对方立下誓不相弃的承诺。
　　李益考取功名后，霍小玉希望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与心上人相度，然后遁入空门，她的人生期盼是卑微的，也可以说是狭隘的，她将爱情看作生命的全部，将李益看成自己的人生理想，一旦无法达到预期的理想目标，她的生命意志便崩溃了。她在等待中折磨自己，同时通过各种渠道给李益施加压力，将俩人的私情公布于众，让大家都知道李益负心，不给对方、也不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
　　在当时的文化环境下，儿女情要挑战世俗谈何容易！李益一介文人，柔肠百结，瞻前顾后，他懦弱地逃避霍小玉也有他的痛苦和无奈之处。并且，就算霍小玉如愿以偿进入了李益的家庭，也未必会幸福。李益的父母会看不起她，她充其量也只能做妾，以她的心高气傲，还不是过着“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生活？
　　多少红颜，也都如霍小玉一样，由于受环境、习俗或教养的约束，存在思维方式的局限，将爱情看作生命的全部，以致自己给自己套上精神的枷锁。思维方式的局限是霍小玉悲剧的深层内核，也是人类无法超越自身痛苦的精神根源。因此，霍小玉的悲剧具有普遍性，在每个时代、每个社会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如果霍小玉们能够换一种圆通的思维方式规划人生，在拥有爱情时，尽心尽力地给它阳光，给它养分，善待它开放的每一天；如果姻缘未到，爱情没有结果，也能够“尽人事，听天命”，不强求，因为人生中本来就有不随人的意志所控制的部分。这样达观地活着是不是会更有意义？那些比烟花还要悲壮的故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