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鞋

初卫平

                                       奶奶的鞋
    奶奶终于走完了自己八十岁的人生旅途。
    我自幼和奶奶感情最深，我收拾她的物品时，我挑了那双棉鞋，留作纪念。
    奶奶的脚是自幼缠就的小脚。
    记得我儿时，奶奶都是自己做鞋——先糊鞋面，纳鞋底，再缝上鞋面，上鞋帮。后来奶奶年纪大了，我的两位姑妈就轮流帮助她做鞋。
     想起来奶奶操劳一辈子，可她从不愿意耽误别人的时间。就连她的生日，也仿佛特意安排的日子似的——奶奶的生日是腊月初八，每次都跟爷爷的生日一起过，省的儿女们跑两趟路。
奶奶穿上儿媳做的鞋，内心很是不安：“你们整天忙里忙外，就别给俺做鞋了。”
    好几回，奶奶戴上老花镜拿着针纳鞋底。她把手指扎出了血，却恨自己说：“哎，这人老了，就是不管用了。”
     我的老家在山东鲁西南。有一年，记得奶奶生日时，大姑妈从山东济南买了双泡沫底棉鞋。奶奶捧着鞋，瞧了又瞧，就是不舍得放下：“这样的鞋多轻巧，可俺没有这样的福气。”
大姑妈不解地问：“你那裹着的小脚穿的鞋不好买，我都转了十几家商场都买不到啊。”
    奶奶叹了了口气说：“都怪俺这脚长的小，让你在城市里到处为俺买鞋。”
    此后，我和弟弟，姑妈出远门，就是再忙，也不忘到附近商场里转转，看看有没有奶奶穿的鞋。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从那以后，奶奶再也不提买鞋的事了。姑妈再忙也没有耽误为奶奶做鞋，给奶奶捎过去。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的一位好同学登门拜访，说他最近开了鞋厂。同学问：“老兄想穿啥样的鞋，小弟免费奉送。”
    于是，加急快件从老家邮来了奶奶的旧鞋一双，我高兴地交给同学。不久，好同学送我一单、一棉、一凉三双式样别致的鞋。正要厚谢，同学却说，他幼时失母，这些鞋权当对长辈的一份孝心。
    奶奶把鞋一一试了，连夸“机器人到底比人的手巧”。但是令我感到纳闷的是，这鞋好不容易为奶奶弄来了，为啥奶奶还不舍得穿。奶奶把鞋整整齐齐地放在鞋架上。大娘、大婶来串门，奶奶就把新鞋像宝贝似地拿出来让人家瞧，说：“这是俺孩子给俺弄来的鞋，您看看那针线多缜密，那样式多好看。”
   当时我始终不明白，奶奶为啥不穿我买送给她的鞋。
   二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堂弟打来电话说：“天太热，奶奶舍不得打开电扇，一时中暑住院了。又说：“奶奶住院前还念叨着，‘可别忘了捎上机器做的鞋啊’”
    当我回鲁西南探望奶奶时，老人家的病已经好多了。当我问及鞋的事，75岁的奶奶攥着我的手说：“平儿啊，俺担心万一老了，到那边穿不上到机器做的鞋啊！”
“弄这些鞋，我没花一分钱。”我两眼一热，热泪直流：“往后，您只管穿吧，花再多钱，您的鞋我会管到头。
   两年后，同学的鞋厂关闭了。我和父亲将奶奶接到了油田。
   奶奶在油田住了五年，她脚上的棉鞋鞋面布有些稀了，我该给老人换鞋了。我生怕记不准鞋的大小，我用硬纸片比着奶奶的脚底，剪了给样子。
   可是我转遍油城大小鞋店，却还是没有买到奶奶的鞋。
   有位大婶指点我：“去集贸市场溜溜吧，那里兴许有。”
   我瞪着自行车，连续转了四个集贸市场，才在一个小鞋摊上看到了裹脚棉鞋。我急忙掏出鞋样进行对比，总算有一双跟鞋样儿差不多。一问价钱，六元钱一双。
   我赶紧买了一双，兴冲冲地赶回家，但令我感到遗憾的是，奶奶的脚面太高，穿不进去。
我折回集贸市场接着找。没费多大的功夫，就找到了一双大小、深浅都合适的棉鞋。有了刚才的经验，我当即买下。
   我打车接回奶奶，奶奶一试，连说“这鞋正合适”。好不容易碰上合适的鞋，我掏出十八元钱要买三双，摊主这时变卦了：“十元一双，不还价！”
才半顿饭的功夫，一双鞋就涨了四块钱！奶奶要走：“太坑人了，我们不要了！”
   虽然鄙视摊主坐地起价，但为了让奶奶高兴，我就多掏出了十几元钱。可奶奶却说：“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说完后她一把将钱塞进我的衣兜内：“走，咱回家！”
  “老太太脾气怪大哩。”看在您孙子孝顺您的面子上，六元钱一双，拿走！”
回到了家，奶奶就把新鞋里里外外摸了个遍，还不停地说：“还是平儿最孝顺，你看他给我买的鞋多结实，俺这辈子不用再买鞋了。”
   我利用周末陪着奶奶逛鞋摊。
   有时，奶奶并不买鞋，只是在热热闹闹的人群中走走，跟别人说说话，像在老家赶集一样。
   奶奶80岁那年，一下子瘫了，不能逛鞋摊了。
   新买来的棉鞋没有派上用场。冬天里，奶奶让我和父亲把它们放在她手边，想起来就摸摸。如    今却孤独里躺在我的鞋柜里。
   奶奶，您在那边脚冷不？（初卫平    张松才）

初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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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缘

      

dongzi

听者

    
朴实，感人！

听者

    
问好初老师！

初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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