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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兵”
毕业前夕,班主任组织了一次座谈,内容是让同学们都谈一谈自愿。当时,唧唧喳喳了半天,最集中的是,至少有15人想“当兵”,想成为一个雷锋式的革命战士。说今生今世能成为伟大人民军队中的一员,死也瞑目。可是最后竟没有一个人如愿。
不久,大字报铺天盖地,文革开始了。我们那些“出身雇农本质好,从小在生死线上受煎熬”的子弟们在召开了一次“誓师大会”之后,一人发了一个红袖标,立马成了无限忠于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红卫兵”。
“这也算‘兵’?”好几个铁杆“兵迷”互相问。
“保卫毛主席,不算兵算啥!”红卫兵的头头面露愠色说:“要不是看你们出身好,根子红,根本就不想吸收参加!”我们几个都非常知足又非常感激地走了。
后来闹腾了几年,耽误了许多功课,一个个都灰头土脸,一事无成。正不知怎么好,突然一夜之间,我们又成了“祖国要我守边疆哟,扛起枪杆我就走、打起背包就出发”的“毛主席的战士”。
插队后,“红卫兵”仍是“香棒棒”。被公社造反派头目称为“文化大革命伟大成果的忠诚保卫者和贫下中农的坚强后盾”。理所当然,我们转眼又成了保卫农村大好形势的“民兵战士”。
一人一杆“钢枪”。至于这种老掉牙的破玩艺能不能打子弹我们心中还直犯嘀咕。小王、小刘可乐坏了。既然没有当上“兵”,自然也没见过真枪,更别说手握一杆钢枪了!
真幸福!我心里偷着乐!
幸福死了,小王和小刘没事就端着枪瞎比划。
说实话,第一次拿枪,我心中还直打鼓。一是激动,多年拿枪的愿望实现了。二是紧张,老怕“走火”,当然也没有子弹,没有特殊任务也不发子弹。妈的,这玩艺关键时听不听使唤?
正瞎琢磨,大队书记发言了:“各位老少爷们、兄弟姊妹,今天大队成立了‘民兵营’是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是党中央对我们贫下中农的爱护!是…”妈的!人不咋的,废话不少,毛主席知道你是老几?党中央知道你在哪个深山老林?心中虽不忿,但总得让人把话说完。那个家伙还在胡扯:“…,我们‘民兵营’的主要任务是,用鲜血和生命保卫咱们幸福的家园,打击阶级敌人的破坏活动!”
我四处看了看,所谓的“民兵营”,除了我们五个知青正年轻外,其余的“民兵”年龄大的可猜他有五六十岁,小的就是几个十多岁来混工分,还没有枪高的学生。我目测了一下,全营满打满算有20口子人,他们都在那里“卟叽卟叽”地抽旱烟,压根就没有一点朝气。我心说,保卫什么幸福的家园?是你们那二分自留地吧!
“……目前,有一小撮持枪的流窜犯和我们无产阶级司令部分庭抗礼,组成了什么‘五湖四海’战斗队,到处破坏大好形势,他们是我们无产阶级的死对头!各位民兵从今天开始值岗,我们要用生命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这是那个曾经当过几年“兵”,听说在连队时只会放鸭子的大队民兵营长大老于在做战前动员。
在当时武斗不止,派系林立的非常时期, 我们都知道确实有一个“五湖四海”搅得人心惶惶,县造反总部紧急动员后,大老于接到电话一直心中直跳。他称今晚的行动为“一等绝密”,并说全县都已经处于“一级战备”状态,叫我们千万都睁大眼睛别睡觉。
秋天的乡下,到处郁郁葱葱,到处都是绝好的战场。一片片高粱地、一片片棉花地、白芋沟,随便找个地方一趴就行。在民兵排长二狗子的布置下,我们十多人钻进了紧靠十字路口的棉花地。
今年的棉花不错,最矮的也有大半人高。不一会儿,就听二狗子开始臭骂长他两辈的于营长,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这里站起来露头,老蹲着又受不了。他说他日那些钻高粱地的同胞们的姨!骂他们占了大便宜!
天黑透了,阶级敌人还未出现,可蚊虫却率先向人们发起了进攻。乡下人被咬惯了,无所谓,只当不知道。有几个家伙居然还坐在地上打起了呼噜。小王、小刘可苦了!脸上、腿上、身上到处咬的是疙瘩摞疙瘩,一个劲地乱骂。他们年纪小,啥时受过这等罪!骂着骂着就流泪了。看到这个情况,于营长的娘差不多都快叫二狗子骂翻个了。
别人都睡了,可二狗子不敢。他好歹是个“排长”,工分比别人多一半,只好蔫头耷脑地死熬。
约莫快半夜了,地里已是鼾声一片。尽管二狗子又踢又骂,可没有人理他。看看无招可使,他和精神头还算旺盛的我和小张商议:“我先睡一会,你们盯一会,待会我接你们的班,工分给你俩算两天的,行不?”还未等我俩答应,二狗子就一头栽了下去。
我想跑回屋睡觉,小张也是。正想逃走,突然远处似乎有黑影在晃动。
正紧张的不知所措,黑影一下子由一个变成了三个!并且悄悄地向我们隐蔽的地方移动。
“五湖……”小张刚想喊,被我捂住了嘴。
我把枪口对准了其中一个。一扣扳机,妈的,没响!正纳闷,那几个黑影一下子窜到了跟前,厉声道:“自己人!”
此时,“啪”地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寂静的夜空!小张不知怎么扣响了扳机!大概是他过于紧张被吓走了神,走了火。谢天谢地!好歹没有伤到人。
一枪把对方震住了!也把一地睡觉的人都惊醒了!
二狗子揉着发肿的眼泡喊:“哪个小舅子打枪!?”正胡骂,黑影一个大嘴巴甩了过去:“好狗日的!还不如几个知青警惕性高!你看你这副狗日的熊样,头沾地就做梦,还当他妈那个巴子什么排长!”
吵了半夜,白虚惊一场,由于我们表现的好,被批准先回庄去睡觉。原来,那几个黑影是大队书记、民兵营长和干部查哨,只是事前太欠考虑,忘记了设计“口令”,闹的险些有人送了命。
尽管如此,我们知青还是受到了公社以及县上领导的表扬。后来再值岗时,便有了诸如“瓦盆”、“牛梭头”、“狗腚他娘”之类的乱七八糟的所谓“口令”,从此也杜绝了乱开枪事件 。再后来,“五湖四海”销声匿迹,枪也被收回,我们的“兵”也当到了头。
再再后来,小张、小刘两人真的应征入伍,成了光荣的解放军战士,替我们大伙“圆”了当一名真正的吃皇粮、扛真枪“大兵”的“梦”。
那年冬天,我们全体知青都跑到公社为他俩送行,祝他们一路顺风,鼓励他们在子弟兵这所大学校里有所作为。春天的时候,二人都寄来了全副武装站岗的照片,和雷锋似的,真威风!尤其是他们怀里抱的那杆“钢枪”,让我们眼馋了好多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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