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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龙 (中国煤炭报2016年5月13日8版)
    升井了,老王照了虹膜,交了瓦斯检测仪、矿灯和自救器,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了浴池。
    这个澡洗的时间格外长,老王感觉好像泡散架了,回过神来时,偌大的澡堂里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刚到家,老伴儿就端上一盆热腾腾的汤面,鲜红的西红柿、嫩黄的蛋花儿、绿生生的菠菜面,透着精神。老王却提不起精神来,不想吃饭。
    “你今儿咋像霜打的茄子?”老伴儿问。
    “我退了……”老王恹恹地靠在沙发上。
    “退了?好!退了好!退了,好啊……”老伴儿夹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哽咽着说,“三十四年了,总算是熬到头了。”
    “呜呜……呜呜……”老伴儿回过头去,看见老王咧着嘴,浑浊的泪水在沟壑纵横的“自留地”里汹涌。
    叮咚,叮咚,叮咚。
    “志斌回来了。先别给儿子说我退休的事儿!”老王逃一样钻进了卧室。
    “妈,我爸呢?”儿子和儿媳进了门。
    “吃过饭睡觉去了。”母亲略带潮湿的眼睛瞟了一眼关着的卧室门,就去给俩孩子盛饭。
    看着俩孩子恩恩爱爱,母亲笑了,一抹红晕在她的脸上迅速地滑过:老王那会儿多会疼人……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牵挂……”电话铃声响了。
    “妈,我爸终于退了!明天下午四点矿上开欢送会。”志斌挂了电话。
    老王在卧室里再也躺不住了,一骨碌爬起来就往门外走,和推门进来的儿子差点儿撞了个满怀。“爸,恭喜你啊!”志斌笑着搂住了父亲的肩膀。
    矿区的傍晚宁静祥和。
    “太激动了,老婆。” 志斌走在广场上,“爸退了,不用咱再操心他的安全了。”
    媳妇点点头:“爸这一辈子不容易,可得好好孝顺他。”
    志斌和媳妇静静地走着,突然觉得眼窝里有一种酸酸的东西要涌出来了,忙转过头,用手指尖儿轻轻一掠。
    志斌的思绪飘远了,眼前闪现着一幕幕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画面:井下巷道里渐行渐远的矫健背影,掌子面抡起钢钎大锤的有力臂膀,满面煤黑咬着大白饼喝着凉水的场景,还有在昏暗灯光下,母亲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候父亲升井……
    出租车在弯弯曲曲的运煤公路上一起一伏,远处或明或暗地闪烁着点点灯光。志斌的额头上,汗水细细密密地渗了出来,腿上歪歪斜斜地躺着在欢送会上喝醉了的父亲。“哎呀!”车子猛地一颠,老王龇牙咧嘴地叫唤了一声,手摸着右肩的锁骨,下意识地揉了揉。
    志斌记得,那年老王右肩受了重伤,锁骨断裂,住进了医院。老王出院后不久,志斌的眼睛被玩具枪戳伤了。看着志斌高高肿起的眼睛,老王背起他,顺着漆黑的山路往医院狂奔,受伤的肩膀疼得他直冒冷汗,他却不肯放下儿子停一会儿……
    天亮了,矿区的早晨因为夜雨的滋润变得格外清新。志斌一睁开眼,就冲向父亲的卧室。“爸出去了!早餐都给你做好了!”厨房里,媳妇喊了一句。
    志斌心里不踏实,顾不得吃早餐,一溜烟跑下楼,爬上家属楼后的山头。他远远地看到,一个瘦高但有点儿驼背的老头儿,站在人工湖边上,迎着旭日,静静地站着,天轮在他目光的尽头飞快地旋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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