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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工原创·长篇小说连载 《洪荒》(1)

发表于 2016-8-28 22:16:03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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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工原创·长篇小说连载

作者简介

自介孙覆海者,天命方享;愚夫一介,梦好黄梁。吃过草根,扛过钢枪;学没上好,营养不良。踽踽负重,且耕且荒;一息未泯,痴贪墨香。古的也煮,洋的也炝;杂七杂八,拣豆入筐。新闻从业,误入庙堂;半碰半撞,忝列门墙。一奔南极,两下冰洋;探险峡谷,泥流作障。半生寻觅,行走惶惶;秉性类牛,本真未殇。潭水掬月,小有所尝;三几本书,叵奈虚胖。千迷一悟,眼量开扬;知吾所归,不再彷徨。



《洪    荒》(1)
一也翁(孙覆海)

  


谨以此书献给人类最忠实的朋友笨笨(一头北极熊),献给白冬冬以及数百年来长眠在极地的所有英灵!

作者序言
  

      我是把笨笨当成人,当成一个最亲近的人来写的。这里面饱含了我的感情。因为它,因为它和它的同类们,和人类同在一个家园,同受着太阳照耀,同受着春风吹拂,同受着大地和雨露的恩惠。要活得好,不管是我们还是它们(包括其它各类物种),没有谁都不行;要活得不好,则完全相反:没有谁都行。看看今天人类面临的困境与困惑,想想子孙后代将面对的一切,我们不难知道应当怎样做。这首先是怎样对待它和它们。它们和我们,于地球而言,应有同样的合法席位;对地球上的事,也有同样的话语权。我们要尊重、关爱它和它们。因而我在写人的同时,也以同样深情的笔墨,写了它,写了它们。我爱它,也爱它们。


第一章   冰原


      北极冰原上的雾,时常让人难以琢磨。轻一些的时候,那雾像一道柔曼的薄纱,被风推拉得飘忽不定,时隐时现。因为它的似有似无,那些突出于地面的雪脊和冰包之类,并不显得怎么灰暗。相反,倘使有合适的阳光从合适的角度透射过来,冰原上鼓凸的部分,倒有了立体感,甚至还可能出现赤、橙、黄、紫之类的准虹霓现象。雾如果略重了些,薄纱就变成了灰幕,冰原上的一切,都被弄得失去了层次。要是雾再浓重,碰巧又阴天,那么,什么“薄纱”呵,“灰幕”呵,统统都不足以形容它了——要形容充溢于大地与天空之间的浓雾,得借用这么一个词儿——铅盔。是的,这时的雾,就如同倒扣在冰原上的一顶巨大无比的铅盔,普天之下都被严严实实地捂在里面,别说要看清楚远处一点的东西,就是能辨别出鼻子底下的落脚之地,怕也要很费上点劲儿。用“铅盔”这个词,来比方浓雾,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因为这不仅从感官上说出了雾的视觉印象,也就是它的明暗度吧,更贴切的,是“描摹”出了它的“严密度”,而且,这严密度,还像“铅”这种金属物质一样,是有“重量”的。
  
      三月里的一个上午,正巧是雾天。这种雾天,应该属于上述三种降雾情况中的第二种:辽阔的冰原被灰暗的雾气笼罩着,原本洁白的沟峁坎梁,虽然在隐隐地透出自己倔犟的轮廓,但人的视野却只局限在眼前几十步的光景。阴沉沉的雾中,两挂狗拉雪橇一前一后,相隔刚好能互相看得见的距离,在狗们“呜呜、呜呜”的吠叫声中,就和浪里的小船一样,时露时隐时高时低地在颠簸着穿行。如果没有大雾,会看到驭手胡子上结的滴里当啷的冰挂,还有狗橇呼啸而过时所溅起的阵阵雪尘。
  
      这两挂雪橇,前一挂只有驭手一人,是古里班古老爹,一位留着一嘴花白胡子的健壮的爱斯基摩老猎手。后一挂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站在雪橇后面的踏板上驾驭雪橇,女的则是他的乘客,坐在雪橇的木斗里。驾雪橇的这位男人,穿着一身天蓝色的厚厚防寒服,年纪约摸三十三四岁,身材中等,略显瘦削,络腮胡子虽然杂草似地生长得繁茂,但那张长方形脸盘上的棱角,依然线条分明,这使他显得果敢刚毅。尤其那双细长的眼睛里,一对眸子晶亮聚神,一望便知其睿智过人——他是中国北斗考察站的生物学家,名叫于大河。坐在雪橇里的那位女乘客,是位姑娘,看年龄至多有二十五六岁,头上戴一顶红黑相间的毛线帽,上下身穿着大红颜色的羽绒衣裤,脚上蹬一双保暖、防滑又防水的桔红色雪地靴——这身暖色调的装束要是在光线充足的雪地里,会和周边雪景形成强烈反差。在那些年里,各国的极地考察服大都喜欢选用红、蓝、黑、橙、黄几色,而大红色尤为考察人员所喜爱。实际上,选择大红色的最大一个好处是,万一考察人员在雪地里遇到个什么意外,这种颜色比起其它颜色来,更容易为搜救者所发现——姑娘这红红的一身,很像是燃烧着的一团火焰,雪橇往起一颠,“火焰”就往上一窜,雪橇往回一落,“火焰”也跟着跌落下来。但在雪橇的上下颠簸中我们不难发现,姑娘虽然身材高挑,但这身过于肥大的考察服至少像是大了一个号,因为她娇弱的身体装在里面,老擦来晃去,十分地不太熨帖。在很多时候,她不得不一次次地借助雪橇颠起的当儿欠起身子,一边迅速地调整着坐姿,一边协调着身体与宽大羽绒服之间的睦邻关系。
  
     造物主与人的关系是有亲疏远近的。这位姑娘大概就是和造物主走得非常近的那类,因为她身上所具有的种种自然条件,会让很多女人怨尤上帝对自己的不公平。你瞧这姑娘吧,虽然看上去细挑娇弱,似乎身不胜衣,力不胜帚,但两弯细眉下的一双大眼睛,明亮清澈,有如秋水一尘不染;挺而微翘的鼻子,在骄傲地统领五官的同时,又略显一点顽皮和倔强;瓜子脸上自然浮现的笑容,却透着金露般的清纯和红宝石般的天生丽质。最生动的是腮部两个浅浅的酒窝,一笑起来,像有涟漪微荡,月晕初显。这让浮浅的女人,难免不生出一些嫉妒之意。
  
     这位姑娘有个漂亮的名字:白冬冬。白冬冬年龄虽然不大,却已经是国内一家知名医院外科的“一把刀”了。这次受命来北极,她的工作是在考察队里做随队医生,同时还兼领了一项母校交办的任务——极区人体生命医学研究。这个课题说白了,就是要研究人在极端环境里怎样才能适应得更好。
  
     就在一个多小时前,大河和古里班古老爹,差不多是在地球最北边那个简易得不能再简易的阿尔里斯冰上小机场接上了她。现在,老爹的雪橇驮着从机场取回的一堆大大小小的邮包,这都是从四面八方寄往北斗站和卢特吉尔村的,再就是3个人一路上吃的和用的,满满当当一雪橇。大河的雪橇简单,除了拉着冬冬,此外就是她所携带的行李。两个驭手为了尽量缩短在路上的时间,正大呼小叫地在催趱着狗们,往远处那个靠近海岸的北斗考察站上赶。

     冬冬这是头一遭走出国门,而且又做梦似的,一翅子飞到了北极,满眼里都是新奇。想一想也就才过去七八个钟头的光景,当她由波音七三七飞机换乘到专门飞极区的小飞机“雪鸟号”——一种仅容十来个座位的起落架上绑缚着长长滑雪板的冰上飞机时,一种说不出的亢奋便在心里洋溢开来。“雪鸟”越往北飞,这亢奋便越是强烈,她似乎感到身上的每一根血管,不管是静脉、动脉,还是密如蛛网的一根根毛细血管,都在幸福地贲张着。“呵,我来到北极了!我来到北极了!”趴在舷窗上贪婪地看着下方的冰雪世界,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这样呼喊着。等到她的两只脚“咯吱”一下,真正踏踏实实踩到北极大地的冰雪上,特别是坐进狗拉雪橇里之后,心里忽然又产生了一丝疑虑:“这是北极吗?难道北极就是这个样子吗?”洁白的冰雪,“嗖嗖”而至的寒风,还有撬犬“噢噢”的吠叫,都在告诉她:没错呀姑娘,这就是北极!“哦,我的天!”她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惊叹道。她似乎感到血管里的全部血液,简直有了一种燃烧般的沸腾,就是砭刺入里的寒冷和扯地连天的阴雾,也没给减了半分半毫。如果这种亢奋还可以做另一番形容的话,那么,即使有三百对雏燕,把第一回搏击蓝天的全部激动与兴奋累加起来,恐怕也无法与之相比!
  
     “Dear dogs,come on!”站在雪橇后踏板上的大河,手里牢把着橇上的横杠,两眼紧盯前方,大声而又亲切地吆喝着爱斯基摩狗们加油。他们的雪橇紧随古里班古老爹身后,在冰原上追星赶月般地急驰。一阵阵寒雾夹杂着15条狗、60只狗蹄子踏腾起的雪沫儿,不时地扑到身上、脸上,那些在雾中呈乳白色的冰脊冰坎,放幻灯片似的从眼前倏然而过,冬冬心中的那亢奋,早就化为了一种陶醉……

     实际上,在冬冬对北极的渴盼与向往中,还揉杂了一种半是朦胧半是清晰的东西,而这种半是朦胧半是清晰的东西,就好比是面引子。没有面引子,面虽然还是面,但蒸出来的饽饽往往是死面一坨,连个香味也没有。有了面引子就不一样了,那饽饽发得又白又暄又劲道,嚼起来有滋有味,吃了这口想那口。毫无疑问,正是这“面引子”,才让冬冬对北极的情感,变得炽热而又深沉,坚定而又恒久。她深信,憧憬的蔓藤是不会开谎花的。那么,这个“面引子”是什么呢?我们说,是一粒胚芽,一粒发之于毫末的微不足道的胚芽。因为是植根于内心深处或者是潜意识当中,因而胚芽就在不知不觉中生长着、发育着。但在更多的时候,这粒情感的胚芽更像冰原上飘曳不定的薄雾,常常似真似幻,若有若无,就连冬冬自己也无法说得清楚。而能说清楚的则是,她知道自己内心深处那种微妙的感觉,是和一个人有关系。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刻把注意力都用在驾驭狗拉雪橇上的于大河,一位相当称职的极地生物学家。
  
      说起来,冬冬认识大河已经很早了。她至今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大河时的情景,应该是在16年前一个秋天的傍晚,而起因颇有些滑稽,竟然是与花椒有关系。那天是周末,正好吃晚饭的时候,在地质大学生物系当老师的爸爸,踏着一地被秋风吹落的泡桐叶子,扛着一个大麻袋包回了家。
  
      正在往饭桌上端饭的妈妈,一看满头热汗的爸爸和立在墙角的麻包,随即一愣,道:“老白你这是……”
      爸爸扯过一条毛巾,一边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笑着道:“花椒,200块钱买的。哈哈,往后炒菜不愁没香料了。”

      妈妈一听急了,把盛了米的饭碗往桌上一顿,脸变了颜色:“哎呀我的白昆仑老师,你怕是教书教得不食人间烟火了吧,花那么多钱买回一麻袋佐料,是想当饭吃呀?!”

      爸爸慢条斯理地道:“一芬你听我说,系里大二有个叫于大河的农村学生,母亲得了癌症,家里没钱治,就背了这麻袋花椒在校园里卖。你想想,大学又不是大集,谁要这玩意干什么?因而摊那儿半天没人理。这于大河救母心切,也不上课了,干脆背麻包跑去了集贸市场。唉,你说这让我……”

      妈妈见爸爸这样一说,气是消了,但嘴上却道:“那也得掂量掂量呵,你一月薪水也就四十来块,一家子门头使费的,还指靠着它哩”。
  
      那时候,冬冬的妈妈方一芬没有工作,一直要起早恋黑地给一家街道小厂加工草编制品。才不到50的女人,一双手粗砺得跟搓衣板差不多,腰也驼得像一个过了60的老太婆了。作为对身上这些辛勤劳作所留下的印记的回报,每月也不过挣个十来块钱,厂里还要压茬拖欠到下一月,等草编全部卖给外贸后,才能和加工户结呢。

      正在妈妈和爸爸争吵的时候,趴在桌上写作业的地大附小四年级学生白冬冬,突然听到“咚咚”、“咚咚”几声极轻微的敲门声。她忙跑去开开门——外面闪进一个穿一身破旧中山装的瘦巴巴的小伙子。她一双潭水般澄澈的眸子仔细一打量:小伙子衣领、袖口和裤子的膝盖处,都打着补丁,但一双细长的眼睛却明亮聚光,特别是看人时的那道眼神儿,似乎有着一种什么也阻挡不住的穿透力,不经意地一扫,也会到达人的心灵。
  
      这位不速之客进到屋里,还没等一家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掏出一沓钱来就搁在桌子上,道:“白老师,阿姨,感谢你们为我的事操心。钱还回来了,家里已经借到钱给娘治病了。”小伙子说话时,脸上微微泛着红色,声音又低又细,那窘窘的样子,倒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第一眼看到于大河进来,冬冬的爸爸先是一愣,接着瞪了他一眼,心里就道:“你个冒失鬼子,早不来晚不来的,净赶在四六点上添乱,串门也不看个时候!”等见于大河搁下钱,又说出这样一番话,知道这小子犟脾气上来了,本来就不愿求人,这会子虽说碰到了坎头崖,可也硬撑着装大耳朵獾。

     “拿着拿着,”白先生也顾不得夫人是怎么想了,从桌上抓起那沓钱,硬往小伙子手里塞,“听话于大河,给娘治病比啥都要紧,我知道这时候你家里最需要的就是它。”

      冬冬的妈妈略迟疑了一下,也忽然掉过弯来,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有点不自然地顺着丈夫的话溜过来:“你这孩子,你白老师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快别瞎犟了。”

      “不啦不啦,阿姨,白老师,”这位叫于大河的学生一边躲闪着,一边用那双细长的眼睛往地上打量——他看到了墙角那个熟悉的麻袋包,走过去一把提起来搭在肩上,头也不回地道,“家里借到钱了,真的,借到了。”说罢,拉开门,逃跑似地离开了冬冬家。
  
      于大河走了,那道眼神却留了下来。虽然只是一闪即逝的一道眼神,却像曝光在胶片上的影像,自此定格在冬冬的脑子里,不光再也抹不去了,而且什么时候想起来,心里都会为之一颤。为什么会这个样?她自己也感到有些奇怪。
  
      爸爸这位“卖花椒的学生”于大河,让冬冬感到挺有些意思。在后来和爸爸几次谈起于大河时,冬冬都戏称之为“于花椒”。没想到,花椒成了一个美好故事的开头,“于花椒”也成了以后白家的常客。过了不几天,冬冬的妈妈一阵子东凑西挪,连同编草制品积攒下的“体己”,一共凑足了300块,跟丈夫要了个于大河家的地址,就跑邮局寄了过去——在那个时候,300块不算小钱。就是打那以后,爸爸的这位学生,和冬冬家就又多了一层看不见的东西。这种看不见的东西,就像上帝冥冥中在把一条无形的丝线系于两端,拴着处就是情感或者是心灵。不须说,自此,于大河家和冬冬家就多了些走动。农村没啥稀罕的,但地里种的时鲜菜蔬还有花生、栗子、苹果、地瓜枣之类,就常常长了腿跑到冬冬家。花椒,自然更不会少的了。这样,大河常常会在下课后或者是星期天什么的,夹着一本书跑到冬冬爸爸的书房里,和爸爸一磨唧就是大半天。这时候,头上扎着两把小刷子的冬冬,也愿意往他们跟前凑凑,哪怕是正在写着作业呢,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停下来。大人讲话插不上嘴,她会乖觉地站在窗台边,煞有介事地捣腾那些蚂蚱菜花儿:或折一根小竹棍儿松一松土——其实离最近一次松土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两个钟头;或拎着一把自制的小喷壶浇浇水——浇水时花盆里的泥土可能还是湿的……再就是搬枝弄叶的,反正没个闲着的时候。分种在四个红陶土大花盆里的蚂蚱菜花,少说要有十几棵呢,因为肥水充足,管理适宜,棵棵长得茁壮茂盛,你拥我抱、盘根错节地纠结在一起。这些野花,都是于大河从农村老家野地里剜来的。让爸爸和妈妈不解的是,一园子是那芍药牡丹,玫瑰月季,可冬冬偏偏喜欢这些匍匐在地上没人理睬的土花野卉,侍弄起来比啥都上心。
  
      冬冬像个大人似的在摆理蚂蚱菜花的时候,看起来神情专注,心无旁骛,但两只耳朵却直直竖着。爸爸和于大河俩人讲的话,几乎一句不漏地收进了耳朵里——她对他们讲的那些鸟啦鱼啦昆虫啦什么的,还真的有那么一种莫名的兴趣。有时,爸爸和大河讲起那些“有脊椎动物”、“哺乳动物”和“生物遗传学”,虽然听得她大眼瞪小眼,常常如在云里雾里,但她还是愿意听。她感到他们进入的这个世界很神秘,很有诱惑力。因而也常常忍不住,凑上前问这问那,甚至像个小大人似的,跟他们一起讨论问题……她的一些幼稚可笑的见解,总让爸爸和这位“于花椒”感到开心。往昔里这种梦幻般的色彩,无形中给冬冬的少年时期,铺上了一层柔曼的底色。
  
      真正让冬冬对于大河的认识产生飞跃并刮目相看,是在她读高三的时候。那天,可巧是仲冬后一个寒冷的日子,北风凛冽,雪花飞舞。校园里粗壮的泡桐和宽展的草坪,很快便披上了一袭洁白的银装。纷纷大雪中,学校请来了一位搞北极考察研究的学者,给学生作报告。那位学者走进报告大厅,风衣和帽子上沾满一层白雪,陪同的校领导上去就要帮他拍打。学者做了一个婉谢的手势,来到讲台上,轻轻地摘下帽子,又脱去风衣,放在椅子靠背上,任凭雪冰自己融化……坐在台下的冬冬仔细一瞧,哎呀,这不就是爸爸的学生“于花椒”嘛!才五、六年不见,当年穿一身补丁衣服的干瘦小伙儿,已长成了一个成熟干练的青年才俊,脸上随意地蓬勃着一圈络腮胡子,细长的眼睛深邃而明亮,眼神还是那样富有穿透力。冬冬静静地在听“于花椒”讲北极的冻土带、北冰洋,讲北极熊,讲爱斯基摩人,讲冰雪和北极光,还讲发生在北极的一个又一个故事……“于花椒”描绘出的北极,先是把冬冬吸引继而又把她深深地给震撼了!不知不觉间,一颗生命力顽强的种子,就这样深埋在了一位女高中生的心田里。
  
      “我要能去了北极,那该有多好呵!”从这以后,她时常这样傻傻地想。甚至有时候做梦,还梦到自己像鸟儿一般,两只胳膊像翅膀似的一扑拉,“呼”地飞到了北极,醒过来了还觉得眼睛让冰雪耀得不敢睁呢。
从这次北极报告会之后,连冬冬自己也颇感惊异的是,她对爸爸的这位高足“于花椒”,忽然有了一种新的感知,那双细长而显睿智的眼睛,那眼睛里透射出的很特别的神采,总在脑海里睒来睒去,驱也驱不走了。
青春的园子里,究竟会结什么果子,有时候树也不清楚。
  
      冬冬高中毕业考入医科大学,到了另一座城市。这期间,大河和旅行社一位漂亮的导游小姐结婚并有了一个女儿。不幸的是,女儿从一出生就患上了一种先天性心脏病……在孩子三岁那年,心肠比铁还要硬几分的导游小姐,把女儿抱到大河姐姐家,冷冷说道:“于大河不是能研究北极熊吗,就让他也研究研究他的闺女吧!”说罢,甩头就走,女儿在后面“哇哇”大哭,女导游头也不回。不久,这位女导游跟着一个棕色皮肤的外国人走了,他们定居在一个到处是高大棕榈树的太平洋岛国。这时候,大河正在冰天雪地的北极搞一项北极动物与气候环境演变的研究——他不知道,家里的“环境”已经“演变”了。而他的女儿慨儿,就成了这种“气候环境演变”的受害者,成了一只可怜的鸟儿。
  
      研究生毕业后,冬冬参加工作当上了一名外科大夫,她工作的那家医院和大河的工作单位都在同一座城市。两单位虽然相距三条马路,但咫尺如同天涯,他们见面也只是能数得着的几次。即使仅有的几次,也是因为冬冬爸爸的原因——他出差来到了这座城市。现在想起来,那几次见面不能不说是心情复杂。尽管她和大河熟悉,但就像当年在她爸爸的书房时一样,都是大河和爸爸在他们共有的领域里谈天说地,冬冬只是静静地听,极少插嘴说什么。说到忘情处,两人时常无所顾忌地开怀大笑,而冬冬能做的,就是随时盯着两人的茶杯——水位线一落下去,便提着开水瓶,“哗哗”地往他们的杯子里续水。她再也不可能像当年那样,少小无猜、不知深浅地在爸爸和大河说话时瞎掺和了。她和大河之间,仿佛无形中设了一层男女之防,忽然间陌生了不少,说话总是客客气气,眼神也躲躲闪闪,断不能纵横恣肆如入无人之境了。
  
     与之相比,见到大河的女儿慨儿,那个可怜而又乖觉的小女孩儿,冬冬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了。(未完待续)

原载《班组天地》杂志八月刊

特别声明:本长篇小说连载,未经同意,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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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28 22:34:22 | 查看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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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28 22:35:16 | 查看全部
学习进步._a87874cba12f736.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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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28 22:36:28 | 查看全部
感谢兰姐带来孙老师精彩美文,问好! 你真棒_8b603d72ed66928.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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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8-29 08:24:48 | 查看全部
欢迎大家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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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0-24 09:07:51 | 查看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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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0-30 08:52:29 | 查看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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