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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时我体质虚弱,常常生病。每当高烧不退、上吐下泻之时,母亲就慌了神。晚上用蘸着酒精的棉球给我擦手心、脚心、腋窝。做完这一切后,她用一搪瓷盆接半盆水,取一把竹筷子大头朝下扎着盆底立在水中央。母亲用手笼着筷子上端,一遍遍地说:“站住,站住……”过一会儿松手,只见那十双筷子果真抱成一团,直立在水里。看着这一奇观,我感觉家中一下子平添了一种神秘的气氛。母亲开始对着那些筷子发难:“为啥还不让她的病好?我多好的娃娃,你为啥还要折磨她?”那些筷子纹丝不动。母亲又说:“我求你快让我的孩子退烧吧,让她能吃下去饭吧……”在一句句的责难与哀求中,那把筷子突然倒下散开。母亲脸上终于浮上喜色,说我的病就要好了。若是好话说尽,筷子仍然不倒,就要用菜刀猛地砍倒,再将盆里的水泼至院子里,驱走晦气。据说泼到别处就不灵验。说来也怪,每当吃药、打针对我的发烧不顶用的时候,母亲的这种方法总能奏效。
有时我白天受到惊吓,晚上睡不安生时,母亲就把我抱在怀里,取出一根针,将针尖在油灯的火焰里烧一会儿,再迅速把针尖浸入事先准备好的水碗里,伴随着“嗤”的一声,母亲叫着我的小名,轻拍着我一声声唤:“回来,快回来……”一遍又一遍为我叫魂,不记得自己当年几岁,母亲握着针粗糙皴裂的手几十年来却常常浮现于眼前,那发自肺腑的声声呼唤仍在耳畔回响。
母亲为了照顾家里老小,当了一辈子家属。整天一刻不闲地为家中琐事操劳。无微不至地照顾断了腿的奶奶吃喝拉撒。却因生了一堆丫头常被奶奶数落。她仍一如既往,毫不介意。邻居们说,你这么孝顺又何苦呢?母亲就给他们讲了一个发生在老家的故事:有一个教书的男人,他有一个瞎了眼的娘。每天男人去学堂。家里就剩婆媳俩。媳妇每天给婆婆吃窝窝头,自己吃白面馍。有一次媳妇的白馍不慎掉进尿盆。她想这样把馍扔了太可惜,就给瞎了眼的婆婆吃。做中午饭时,媳妇拿水瓢舀水,看见水缸里有几面小旗,她吓了一跳。一抬头看见案板上也有几面小旗,她用手抓却什么也抓不到。紧跟着看见屋里角角落落都有红色、黄色的小旗。男人回来见她神情恍惚。问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媳妇只好老实交待。男人说:“有一个补救的办法,你每天给妈梳头、洗脚。然后把洗脚水端到茅坑里喝下去”。媳妇照做了,果然再没见到小旗了。我问:“这是真事吗”?母亲说:“咋不是真的?每个人做的事,天上都有人看着呢,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邻居们也说:“就是就是。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然后大家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讲述自己听说或者亲历的、带有迷信色彩的奇闻怪事。
是的,母亲很迷信。她们那一辈的老人都非常迷信。母亲没有文化,每当家里出了困难或者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她就会用一些迷信的办法求神保佑,祈望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能帮助微寒的家渡过难关。她祈求时是虔诚而专注的。将自己的无助和希冀全部寄托进去。前不久我7岁的儿子换牙。他掉了一颗下牙。我拿着那颗牙突然想起母亲在我换牙时说的话:上牙掉了要扔在地上,下牙掉了要扔到房顶上,新牙才长得齐整。可现在的房顶都是6楼楼顶。我无法扔上去。但却深深理解了母亲。
回首往事,历历在目,母亲的种种迷信行为映射出一个善良、本份的农妇最起码的生活愿望——平安。她朴素而单纯的内心世界在生活的磨难下显得无足轻重而又无处寄托。只好如此,来寻求心理的安慰。我敬重这些往事,敬重母亲这一辈的老人。[新疆 孟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