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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钟是我少年时期的偶像。那时候,老钟爱好朗诵,常模仿当时颇为流行的“星期天朗诵会”,朗诵一些诗歌。老钟读高三那年,考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初试通过了,这让他扬眉吐气。复试需要面试;我看得出他很兴奋,也很紧张。面试那天,老钟把自己打扮得油光水滑,早早地骑着他爸的那辆飞鸽牌自行车,去了电影学院。
那天下午放学见到他,问他:考得怎么样?他眉毛一扬说:没得说!他告诉我,先要他朗诵一段自选的篇目,他朗诵了《林海雪原》攻打奶头山的一段。这一段他轻车熟路,得到考场老师的好评。接着,老师把桌上一个墨水瓶递给他,让他以此为小道具,表演一个即兴小品。这是面试的重头戏。看得出,他很得意,很满意自己的这个即兴表演。我催他赶紧说说他是怎么演的这个小品。
他说:“我先朗诵了一段《囚歌》,朗诵完„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一个声音高叫着:爬出来吧,给你自由!‟我的双眼紧盯着面前的老师们,停顿了好半天。你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我要盯着他们停顿吗?”我说:“不知道。”
“这就是艺术了,知道中国画里的留白吗?停顿,就是留白。坐在前面的那一排老师,我把他们想象成高叫要给我自由的人!我就有了一种现场感。你懂吗?现场感,是表演情境中最重要的,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学说里最重要的。”听着他这番慷慨陈词,知道他还沉浸在白天的面试里呢。
“那你不能朗诵完这首诗就齐活了吧?那个墨水瓶呢?”我催问他,这是考试关键的地方。
他瞅了我一眼,颇为得意地说:“这就吃功夫喽,道具不论大小,得用得恰到好处,秤砣虽小压千斤,知道吗?我边朗诵着,边拧掉墨水瓶的盖儿,最后我把诗句给改了一下(此时,他特得意),我朗诵道„让我把这活棺材和你们一起烧掉‟;同时,我把手里的墨水瓶朝那帮老师扔过去。”
尽管我非常佩服老钟面试考场上出色的即兴表演,但最终他没考上电影学院。他说,是那个墨水瓶让我倒的霉,我没处理好!毕竟墨水把人家的白衬衫都给染了。第二年,老钟接着考电影学院。这一次连复试都没挤进。
秋天,老钟找了份工作,到我们大院附近的一所小学当老师,教语文课。在课堂上,朗读课文,是他的长项,最受学生的欢迎。他朗诵的时候,满教室鸦雀无声,他声音洪亮,会荡漾出教室的窗外,回响在校园里,引来好多老师驻足倾听,成为学校一景。
我们大院有在那所小学上学的孩子,回来后绘声绘色地讲这些事的时候,我看见旁边老钟的父母脸上笑容绽放。没过几天,那些孩子又带回关于老钟的新消息。老钟组织了个课外朗诵小组,他负责辅导学生的朗诵训练,还照当时“星期天朗诵会”的模式,也组织一个朗诵会,颇受欢迎。过新年的时候,他还组织了“迎接新年朗诵会”,邀请校长和家长参加,更是大获好评。
举办这场朗诵会之前,老钟让我帮他写了一首迎接新年的朗诵诗。那时,我刚上初三,喜欢上了写诗——要说也是受老钟的影响。朗诵会那天,老钟也邀请我去。现场听到那么多掌声和他们校长对老钟的表扬,我很为他高兴。炉灰渣儿也有放光的时候,更何况在我眼里老钟是金子呢!
三年过后,我高三毕业,考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初试过关,复试之前,找老钟求教。老钟对我说,面试中即兴小品是关键,一定要认真对待,我的教训要吸取,千万别大意失荆州!考试那天结束回家,老远就看见老钟站在我们大院的大门口等我呢。看得出,他比我还要紧张。那天夕阳辉映下老钟的身影,常让我想起,像是一幅画,垂挂在我的青春记忆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