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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民工的故事
文 / 风流汉子
       民工,一个不再陌生的字眼,又或多或少地有些不起眼。他们是城市特殊的群体。
民工。城里人对他们的看法,有的存有鄙夷的目光,有的往他们身上点缀不屑的语言。
我是普通高校里一名普通的学生,对民工也有着世俗的偏见--下里巴人,但我无知的俗气很快被民工彻底涤荡。
仰望高耸的教学楼,走进粉刷一新的教室,置身在崭新的一切,舒适中又想起那位曾在这里打工的并改变我想法的常人--民工之一的---阿点。
认识阿点纯属偶然,这种能带来必然改变的偶然。
那天中午,太阳高照着,空气里没有一丝风,路边的小树呆板死寂地静立着。我骑着自行车直往前冲,但无济于事,不管多快也造不出一点风,背上的包紧贴着后背,如后面倒扣着一口热锅,用“汗流浃背”形容最恰当不过了。
去教室需从工地旁经过,那里的路有一半被建筑材料占用了,显得狭窄,又那机器杂乱的喧叫声令人顿生烦躁。我低着头急向前驶,希望早点离开这有人的“非人之地”。
突然地,“同学,小心!”前面几米处有喊声,急促而粗亮,当我发现前面有人时心生惊慌,赶紧刹车。前面是一位推板车的民工,他正用力地把板车推向路边。自行车擦过他的身旁停了下来--庆幸没有碰到他。他却痛心疾首般地一声嚎叫,划过凝固的空气,如裂帛。
完了,今天可算栽到家了。我第一个想法就是:认为遇到无赖、灾星。
我只好无辜地下车,向他走过去。
只见他脚旁边横躺着一块石灰板,与板车上的一样。原来,他转车用力过度板车上最顶的一快滑了下来,但是否砸到他脚面呢?我没看清楚。
走近了,我才真正用心观察向来毫不在意的民工。他大约四十左右,一身黑色的布衣有些破脏,没戴安全帽,显然是因为热天了,干涩脏乱的头发铺着一层灰土;脸色呈焦土色,下巴铺着拉渣的胡子,双眼憨厚但露着一股乞怜的神情,加上扭曲的脸形,知道被砸的有多痛了。我相信再高明的表演也演不出这种痛苦的表情。
我只好诚心地问他:“对不起了!痛吗?要不要紧?”我一边准备迎接他的臭骂一边低头想去抚摩他的脚面以化解他怒气。但他自己蹲在那里隔着解放鞋按擦着,只抬头望了我一眼,又只顾着搓脚,并没有骂我的意思。我站着,无能为力而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这时,才隐约地闻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臭汗味。
我以为他没什么大碍,不情愿地从背包里拿出一百元让他自去买点药,钱包里也只有这么多的。他推迟了半天,我悖运中的幸运就是一切超出我的想象,不忍也定让他收下钱当作了事。
我深知一个道理,当人家对你拒绝时,他便可以对你不顾情面,因为没情面可言。而受贿的存在,也正是用了这点。我趁他揉脚没空时把钱塞进他上衣袋里。
“以后骑车可要小心点啊,大学生万一出了事我们可担当不起呵。”他在说着,我已逃命似地上车走了,心有余悸杂着一肚子晦气。至于他所说的是不是讽刺呢,我没用心思去想。
大学的教室并无固定一个地方,因此并无每天都经过工地。过后几天的某个中午,我又到那边教室去上课,当穿过工地时心里不自然地有点紧张,是害怕再出现事故吗?当然不是的。或许害怕见到那位民工?似乎心里又不想承认。
我放慢速度地骑着,他还是不期然地出现在前面。只见缓慢地推着,可能工作劳累了吧。我硬着身子骑过去。他看到我了,停了下来,一边用衣袖揩着脸上的汗一边望着我,好像在仔细辨认我是不是前几天的那位。
我佯装有礼貌似地问他:“现在脚好多了吗?真对不起。”其实说对不起我倒在怀疑我是否有错呢,我对这些肮脏的民工根本没有好感的。
他肯定是我后,朝我笑了笑,露出两排黑黄的牙齿,说:“没什么大碍了,你上课都来得比较早啊?”我点头勉强应付着似的向前骑了,前进了不远回头看一眼,他又缓慢地推,腿一瘸一瘸着。
这是我的错吗?不是,但也有我的责任。
以后还有这样的日子,我时常地看到他那样推着板车,不是石灰板便是红砖头.他脚渐渐地好了。每当见他,他总朝我微笑了一下,我也抱于不太自然的一笑。
问我何于那么容易地记住他,是他脸上总有的微笑。
一天放学后,我经过那里时看到一个身影站在路边,东望望西瞧瞧的有些焦急,像是在等人。我骑车经过时,他也发现了我便放松似地笑了一下,原来是他!旁边停着装满砖头的板车。我放慢自行车停在他面前,他便从怀里摸出一个浅红色的钱包。不会吧,难道要把钱拿回给我?还有,怎么一个大男人用浅红色女式的呢?
他把整个钱包递过来,说:“同学,我知道你是位好学生。这钱包是我在路边捡的,里面没留名字,我也不便交给其他学生,你就帮忙着吧?”
“你说这钱包是你捡到的?”我怕听错地确认着。
“是啊,可能是位女生掉的吧,不知她现在多着急呢?”
我缓慢地接了过来,突想到什么似的赶紧说:“这里面不会是空的吧,说不定人家不要扔了?再者,你相信我不会自个儿拿来用了?”我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真有不要钱的民工?那打工意在何为?
“我打开过了,里面有好几百,所以我想丢掉的人一定很急的。”他用双眼看着我,并没回答我的后面一问。
他说等我有一会儿了,得去运砖,便对我笑了一下推着板车走开了。
我一边骑着自行车,奇怪于他怎么这么轻易去信任一个年轻人呢?诚实?无知?
“昨晚黄昏时,有听校电台放的歌吗?”在工地旁的路上我对他说。
他只对我笑了笑,那么纯朴,如他朴实的泥土般的脸、自然发黑的两排牙齿。“我不知道的,是我一个工友说的。哈哈!我说么,你一定是个好学生的。”
“还好最近手头不紧,其实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好。”我也笑着,也试着提醒这为可爱的民工,想起那天轻率地交钱包,太让人“担心”了。
更主要是为证明我没私吞那钱,我把它交到校园广播电台处,并要求失主如果有酬谢之意的话点首歌送给民工。
“阿点!你个丫的有完没完!讨好大学生对你有个鸟好处?”一个类似或者就是包工头模样的看到他在和我谈笑,似有怒气地朝这边喊。
他又笑了笑,便弯腰搬砖头。
我骑上自行车也走了,直到这时才知道他的名字叫阿点。
工地被临时砌起的围墙环绕着,只留一个门与外面勾通,可能是考虑行人的安全,新建筑外也裹着一圈青色的帷网。从路上经过时,只有那机器声不变地重复着,见不到什么变化。
搬砖头、推板车的工人很多,但他在人群里显得出众,特别他抬头时送来那乐观、自然的一笑,给我的印象很深,甚至可以给我一天的好心情。
我与他有“相笑之交”,在其他的大学生里觉得很不可思议,正如有些民工常投来惊讶的目光一般。
当然,我与民工阿点没有也难有更深入的接触和了解。我到教室比大多的学生早,阿点很容易看到我,而他又总会送来微笑,我亦只善意地笑应着。
我对他有那么点好感,第一次见面可能就产生了,而时代少有的“拾金不昧”精神出现在他的身上,我对他的好感又进一步了。
但是,使我对阿点有了更深的认识,也可以说改变了过去我对所有民工的看法,是一件事更普通的事。
民工并不是那么简单,其实民工并非平时常人想当然的那样!
那天我往常一样地骑着自行车经过工地,远远地看到阿点,蹲在一堆砖头旁独个儿吸着烟。当他看到我时只吐出一口浓烟,可以感觉浓浓的烟里有浓浓的愁叹。
我也不急于到教室,下车后走过去问道:“叔叔,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啊?”这是我第一次用“叔叔”来称呼他,一个民工,却叫得这么自然。
他没有发觉这种变化,眼光向着我轻微一闪,递一个信封给我,“这是强儿写来的信。”
我接过他的信封,但没有取出信纸,我一个外人不想去了解他人的隐私,只对他说:“儿子写来的呀?那说明他很懂事啊,才会想着远方的你。”
“哎,懂事。”他又吸了一口烟,道:“他知道家里穷,懂事,所以他写信来说下学期不上学了,还说什么要去打工!”后面说得倒似乎有点发怒。
我头脑一阵惊呆!
读书,是不是每位孩子都拥有的权利?我第一次由民工联想到了他们的家庭,他们不是游离的个体,背后还有一个家。
阿点的儿子叫“强”,他读高二了,学习努力,成绩优异。怎么突然想到退学呢?原来阿强还有更小的弟弟和妹妹,为了让他们能够读书,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所以想到了去打工。
“同学,我强儿生来脾气倔,他一定听不进我说的话。我想请你帮忙,你是大学生,说的话肯定比我说的更有作用了。”阿点手抖了一下,烟已烧到夹烟的手指,他弃之可惜地又抽了一口扔在地上。我发现那时自卷的纸烟。
“你想想,一个农村的不读书还有什么出路!像我这不就是因低文化......唉!”这余韵缠绕在我的心里头,文化真得那么重要吗?想想自己虽一天呆在教室可看的都是小说之类的,内心对自己升起一缕疚愧了。
望着他古铜色在脸,写满了愁绪和夹着几分的悲哀,我坚定地点了点头:“明天我再来找你。”
其实,我真的能帮他什么呢?强不是个不懂事的学生,讲任何的道理终是无用的。
想想我自己作为一个大学生,有钱花有书读,却觉得生活烦闷无聊。这不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吗?
又想到了阿点。
    生活的体验和坎坷的经历使他认识到没有文化带来的束缚限制、没有知识产生的痛苦和劳累。他明白:知识,摆脱贫穷的利器,开启好生活的钥匙。他把希望寄托在儿子的身上,而儿子的想法犹如一股寒风猛烈地吹向他正点燃的心......
阿点是清醒的、含着希望的,那是否从他常挂着的笑容可以看到?
我尚无能力去教诲他人,但我必须尽良知来唤醒一时糊涂的聪明人。
第二天,我经过工地,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民工在往板车上搬砖头,是阿点。他没有看到我向他走过去。
他发现我时,习惯动作地擦着一下脸,然后对我微笑了一下。我发觉,这个微笑比平时的更“微”,从无声的笑中我模糊地感觉什么叫朴实民工的坚韧。
我向他递过一张纸,说:“你就把这寄回去吧。”他伸手接过看了一下,脸上似有一丝失望,会儿又转为十分激动。
我正有那么的一点点惭愧自己不能用更多的语言来帮助他,突然一只肮脏的、有力的手拍打在我的肩上,是阿点。
他朝我笑了笑,眼里充满了感激,忘了弄脏我的衣服。
那一刻我觉得夏天的炎阳也有它灿烂之美,那里折射着一位朴素而绝对真实的感激!
我记得我在纸张上只写十个字:
人穷志不穷,短痛优长痛。
过了些时日,建筑楼外挂起了一条鲜红艳丽的竖幅--祝贺成功封顶的!以后数次看到阿点改为搬运瓷砖,再后来工地便失去烦燥声。同学们欣喜着,一栋新教学楼即将拔地而起。
崭新的教学楼矗立在我面前,往来的只有学生和穿插其中的老师,那许多民工一夜之间消失得无踪无影,似乎未曾存在过。
阿点的消失并没引起我多大的感觉,他的出现犹如路边的风景。在某个季节里吸引过路人的一时注意,季节快结束了,风景的改变,便在行人眼里消失。行人偶然想起时,才会有那一丝一毫的淡漠的感慨。
在我印象当中,阿点并非在教学楼完工后走的。可能后面的工序没有搬运的活儿,他提前到其它地方谋生去了。
如果要再提些关于他的情况,我记得后面几次和阿点的谈话。
“你真是位好学生啊,我那强儿说你看得起他的话,还想和你交朋友呢。”
“真的,那很好啊!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用这样的语气,我面色很自觉地微红。
“他说他收到两本书,可能会作用到他一生的,这是你给他买的吧?”
“没什么了,两本不爱看的书就给他送去了。”当时我想信中那两句可能单薄了些,便决定给强买点书,关于励志和克服困难的两本。
还有一次谈话。
“我以为学生都是看不起我们这种打工的农民呢,而你改变了我的看法。”
“还是你改变了我的看法。”我想了一下,说:“你这里做完后,会到哪里去呢?”
“只要有活儿做就好了,哪里没有固定的,但绝不会回到田地里去。”他说着,望着不远处,心好像回到遥远的农村里去了。
    现在已经可以在宽敞明亮的新教学楼里上课了,下课时望着窗外的风景,看到了那条小路,以前的杂乱肮脏已被打扫干净。曾有的风景和曾有的一段平凡的故事,依稀印在那里,只有我看得清。
路上有密密麻麻的学生,而其中有一位走向路旁边,和面对的一位像中年的民工谈笑着又走回人流之中。
在炎热的午后,一位学生匆匆忙忙地骑着奔向学校,路边一位运砖的民工给他一个朴实的微笑。他也微笑着,感到热躁里吹拂来一阵轻爽的和风。[/td][/tr][/table] |